酥油燈
1
“你帶點孩子愛吃的,別拿那些多餘的衣裳,大孩不說了嗎,到當雄後,缺啥買啥,現在又不像以前,進個藏區那麼難——看你,都拾掇些啥?”大孩他爸爸不停的嘮叨他媽媽。末了,還把大孩他媽媽裝好的包又翻騰了一遍。
“你擱那兒別動,以前都聽你的,這回不行,大孩也當爹了,我頭回去見我大孫子,就得給孫子帶著咱大河南的撥浪鼓,對了,我頭前買的那個泥狗呢?”大孩他媽媽老實了一輩子,這回發起火來,還真讓他爸爸害怕。他爸爸果然又老實兒的把東西歸攏好裝包裏。起身出屋抽煙去了。
“我問你沒聽見啊?”大孩他媽媽追出堂屋,盯著抽煙的大孩他爸。
“我哪知道啊!”大孩他爸捏著煙屁股狠抽一口,忽然好像想起什麼了,說:“嗷——對了,讓狗剩子家二蛋子玩了。”
“什麼?”大孩他媽媽氣的鼻子都歪了,說:“你看看你除了抽煙還能幹點啥?我兒子都在外邊多少年了?我趕集好不容易碰到個給我大孫子玩的小玩意兒!你說你……”大孩他媽媽說著就要哭了。
“咦——你瞅瞅你,還哭來”,大孩他爹不好意思了,站起來說:“我去看看,二蛋要是不玩了,就拿回來。”
“你可別去丟人了”,大孩他娘趕緊叫住他爹,說:“小孩子,玩都玩了,再要回來多不好。”
……
說話間到了起程的日子,大孩他堂哥把他叔嬸送上去成都的火車,叮囑說:“到成都後就給大孩掛個電話,別急著進藏,再喘不上氣來可就鬧笑話了啊!”說完咯咯笑了。
“行了,你回吧,開車慢點——我又不是去一次兩次了,沒事兒,那兒也是咱的家。”大孩他爹每想到大孩就禁不住升起一種不能言說的自豪感覺。
“嘟——嘟——”火車發出吼叫聲,啟程了。
2
大孩的故事還得從青藏線上說起。
八零年,大孩參軍進藏。他媽媽哭得臉上抹了一道道的淚痕,跟花貓似的。是真舍不得這棵獨苗去這麼遠的地方受罪,不停的埋怨大孩他爸舍不得給武裝部領導送煙送酒。
倒是大孩很有誌氣,開導他媽媽,說:“你們不就是想讓我到部隊上鍛練一下嘛,到艱苦的地方才更能鍛練人啊,要是當兵了還在你們跟前,還怎麼鍛練啊!人家毛主席都說‘男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死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我這還沒出家門口呢!”
“別說那些沒著邊的話,什麼埋骨啊,青山啊,俺們都不管,成不成名也得回老家啊,咱的根在這。”大孩他爹嚴中帶著慈愛的說。
大孩到了部隊表現很不錯,勤快,還有文化,是高中生來,可少見,關鍵還會開拖拉機。
連隊推薦大孩去汽車營學東風大鼻子運輸車,一年後,大孩就出現在了青藏線上。八十年代,藏區的物資匱乏,幾乎縫袍子的一根針和吃飯的一雙筷子都要從內地往藏區運送,解放軍的汽軍日夜不停的奔馳在青藏線上。
大孩常跟人說:“我和西藏有不解的緣分,我願意在青藏線上跑,每看到阿尼、阿依手裏搖著轉經筒,紅透透的臉龐露出幹淨的笑容,我的心裏就特別幹淨。”
戰友問大孩:“你不找媳婦了?還能在青藏線上跑一輩子車啊?”
每逢這個問題,大孩也糾結一下,心想:“也該找媳婦,可是媳婦會撲著我來青藏嗎?”
……
在青藏線上跑車也很無聊,連個收音機都沒有,其實有也用有著,多數路段都沒有波頻,搜索不到信號。實在無聊就侃大山,一個跟另一個使勁說話,說著話就不困,在這路上可不敢打盹。睜大眼珠子都怕出事,要是打個盹,可就完了。
班長問大孩:“你咋叫大孩啊?沒個正經名嗎?”
大孩把著方向盤回話:“這就是我的正經名,我們那挨家挨戶的孩子多,名字不好起,就從老大挨著往下叫。”
“別人家也叫大孩嗎?”班子驚訝的問。
“不全是,有的也叫大蛋二蛋,大毛二毛,還有叫狗剩的,各砦的姓不一樣,加上姓就串不了名了。”
“哈——哈,還真有叫狗剩的啊?”班長樂壞了,又問:“那你們家怎麼就你一個孩子啊?一個孩子還叫大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