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聰明過人,但是也隻能大致聽懂一些。似乎有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但是她並不完全相信。黑傑克和雅各布羅森博格策劃了很久,似乎也是一個用很少炸藥破壞金庫門的辦法。錢士祿為什麼可以在如此短時間內想到一個不用炸藥的辦法?唯一支撐她堅信這個方案或許可行的,是她目下對錢士祿的信任。錢士祿用他的成功率贏得了杜衡的偏盲目的信任。
“但是,我們怎麼弄到那部錄音機?你也不知道它在哪裏。”杜衡說。
“它一定和一部恩尼格碼加密機以及另一部發報機在一起。因為他們組成了從竊聽到加密再到發報的整個情報係統。”
“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我們如何找到發報機?”
“我的人一直跟關注這部電台。一個有意思的點是,日本人也經常靠區域停電來,尋找我們的電台。”
“嗯,田雨說過,這是他們的一種傳統方法。隻要某個區斷電,通訊信號中斷了,就可以判定電台在這個區。”
“沒錯,這是一種有效方法,我們跟蹤這部電台發表長篇電文時,也經常遭遇日本人在上海各區製造停電。但是這部電台從來沒有斷過。”
“這是為什麼?”
“我後來想,會不會這部電台其實不在地麵上,而是在黃浦江裏?所以它不受斷電影響。於是我查看了停播黃浦江的各國船隻的船期。有一艘丹麥貨輪克裏斯蒂安二世號,停在黃浦江上三個月,和這部電台活躍時間完全吻合。中間離開過兩次,一起去日本,一次去香港,這功期間這部電台就消失了。”
“你認為電台就在這艘船上。”
“是的,但是那時候還不能完全確認。我派了我的同誌特別關照了這艘船,跟蹤到一名工部局的高級秘書,每三四天就回租一艘漁船,到對岸,也就是這艘船停靠的太古碼頭。”
“就是你覺得,這位高級秘書就是德國安插在凱自威身邊的間諜?”
“是的,一定就是這個人。現在可以確定,電台就在這艘船上。而船上有我們要的錄音機。”
“我們該怎麼做?”
“我有一個計劃,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我能幫什麼忙?”
“這艘船的船梯常年連接太古碼頭。船上人也不多,但是始終有一個人守在登船船梯口。據我的一名同誌觀察,這位水手很不正經,會向著每個走過去的風塵女子吹口哨,有時候還會下來問問價錢。”
“你想讓我扮妓女?”杜衡睜大眼睛看著錢士祿,看的錢士祿有些發毛,心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別不好意思,我最擅長演這個了。”
“你不介意?”
“做大事不拘小節,我們要做的是救國救民。再者說,我不會吃虧。我最善於周旋在這些色鬼中間。”
錢士祿尷尬的笑了笑,若不是情況緊急,他想不出這麼個主意,原來打算是直接搶劫那位高等秘書,但是現在時間不趕趟了。此刻已經是12月5日早上,一旦日本人進了租界,他們就可以輕而易舉拿到圖紙,這樣雖然不是最壞一種情況,但是日本人勢必會利用資源將戰爭延長很久。
一個小時後,杜衡濃妝豔抹出現在浦東太古碼頭邊上。陸家嘴這一帶原本還算繁華,現在因為工廠都被日本人沒收了,變得很荒涼,沒什麼房舍。
錢士祿就隻能躲在堆在碼頭邊的朽爛木箱後麵,慢慢靠近舷梯。
杜衡則徑直走向那裏。她的任務,就是靠姿色把上麵把手船員吸引下來,讓錢士祿有機會混上去。
具體船上還有什麼情況,杜衡就不知道了,反正錢士祿說隻要他能上去,就能手到擒來。現在錢士祿負責說,她就負責信。
當然她一點不排斥錢士祿給她的這個扮演妓女的任務。
她這些年的仙人跳經曆,基本就是扮演各種獵物,讓色鬼們自己跳進陷阱。從純情學生到美豔少婦,其中又以風塵氣十足的青樓女最拿手。
她穿著旗袍,肩上有一條披風,踩著高跟鞋,叼著煙走過時。克裏斯蒂安二世號上守著跳板的洋人船員,眼睛都直了。
這位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能上這艘船的都是德國軍事諜報局的專業人員,專門負責遠東情報。
如今卡納裏斯海軍中將最關注的,就是日本會否與美英開戰,若是開戰,意味著日本不會向蘇聯進攻,而德國會被一紙《三國同盟條約》牽扯進與美國的戰爭。這對德國顯然是不利的。
當然軸心國之間的同盟,其實也是爾虞我詐。德國進攻蘇聯時,並沒有知會日本。所以現在德國也不指望日本會將開戰時間通知德國,所以這艘船就帶著這一使命來到上海,希望通過各種渠道獲得可印證的消息。所以她偶爾也來往於長崎,但是主要消息來源是租界工部局的渠道,因為可以得到英美對戰爭爆發的綜合研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