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狗!呆傻呆傻的,昨晚淋到雨了。”月月用力拍了一下默默的屁股。
我見萌萌一門心思想和小默玩,小默則將頭鑽進了萌萌的懷裏,蹭來蹭去,尾巴搖個不停,一時半刻也分不開他們,這大概就是天性,人和自然本該如此通融相親。
於是,我坐到月月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啊,別太拚了。”
月月笑,用另一隻手用力地揉了揉鼻子,帶著重重的鼻音:“沒事的,晨曦姐。記得我剛遇見小默的時候,可比現在慘多啦!”
那年,月月剛剛從農村老家來到這座城市,她也想融入這座城市的風景裏,她想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冷飲店。可她在這裏舉目無親,她用手裏唯一的一千二百塊錢批發了一批卡通發夾,在地鐵口、步行街從練攤開始。
那段時間真的很苦,月月每天不僅需要和城管鬥智鬥勇,還要和天氣說軟話,求天公作美。一旦下雨,不僅生意不好,晚上公園的長椅也會又潮又冷,無法過夜。每次在這種情況下,她就隻能棲身在天橋或人行橋的下麵,那地方夜風淒冷,睡一晚上,第二天身體的所有關節和骨縫之間就像被塞進了石子和沙粒一樣,每一個動作都會向神經中樞傳遞疼痛感。
月月蜷縮在天橋下,仰望夜色中的這座鋼鐵叢林,眼淚簌簌,在混凝土和水泥的世界裏沒有半點溫暖,城裏的月光也從不相信眼淚。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夠找到那顆叫作夢想的星,什麼時候才能迎來那束閃爍的光,什麼時候才能擁有自己的冷飲店。
那天,又是一整天的雨。
連陰雨天已經成了月月的噩夢,她真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選擇賣雨傘呢。看來公園的長椅是不能傍身了,她隻能再次來到那個“關節墳場”——天橋下的水泥管裏。
然而就在月月因為要睡一晚上水泥管第二天要忍受關節疼痛而情緒頹靡的時候,她發現水泥管裏竟然有了“新房客”。
一隻蘇格蘭邊境牧羊犬躺在了月月棲身的水泥管裏,它身上的毛發已經被雨水完全浸濕,它躺在水泥管裏渾身打著哆嗦,黑色的鼻頭幹幹的,眼睛想睜開,卻始終保持著微閉的狀態,嘴裏不斷地嗚嗚咽咽地發出虛弱的聲音。
月月蹲在水泥管的一側,看著那隻邊牧,心中是無盡的慨歎:這真是同是天涯淪落狗。你是真的流浪狗,我是追夢的苦命狗。你命懸一線,我夢想垂危。
到了半夜的時候,邊牧已經不出聲了,它的眼睛也徹底睜不開了,生命體征在這個淒冷的雨夜開始漸漸消失。
月月手裏攥著的三百多塊錢已經浸滿了汗水,她一咬牙,決定救狗一命,管他勝不勝造多少級浮屠。於是月月抱起邊牧就衝進了雨裏,她在寵物醫院門口敲門,以至於整條街的燈都被敲亮了,窗戶也都被敲開了。沒辦法,月月就是這樣的人,執著起來足可以驚天動地。
當寵物醫院的大夫穿著睡衣,慌裏慌張地跑來時,月月已經泣不成聲,她隻會喊:“求求你,求求你!救狗命哇!”
這條已經在鬼門關邁過了三條腿的邊境牧羊犬又被月月牽了回來,月月就是這樣的人,認準的事就不放棄,哪怕命懸一線,危在旦夕。
這條邊牧就是後來的小默。
月月大概是在雨裏急火攻心,第二天自己也病了。高燒不下火線,她裹著厚厚的外套蹲在地鐵口賣發卡,後來蹲不住了就倚靠在護欄上,再後來就側臥在那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燒得眼仁疼。
那天小默一直坐在攤位前,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它在守護著攤位,守護著月月,守護著那個搖搖欲墜的夢想。
可是那天,雖然一根發卡也沒賣出去,卻得到了更多好心人的支持,他們扔下錢就走,唯一的索要就是摸一摸小默的頭,說一句堅持,道一聲好可愛。他們是路人甲乙丙,在那時卻成了月月人生路口的路牌,提醒月月,不遠了!
後來,小默就一直跟著月月,月月的生活支出翻倍,每天要準備兩份早飯、兩份午飯、一份晚飯,晚飯小默不吃。
除此之外,小默的孤獨和寒冷都在每天與月月的依偎中消失了,那段時間月月最喜歡的是摸著小默的肚子,看著星空說夢話。
接下來,月月依舊是這座叢林裏的螻蟻,不斷趕路,不斷跌跌撞撞,兜兜轉轉。但月月始終沒有放棄過對夢想的執著,從公園的長椅和水泥管到地下室,月月有了住處;從發卡到賣冷飲,月月終於離冷飲店更近了。
從月月一人一狗到認識阿傑,她在這座城市收獲了愛情。
再後來,月月從地下室搬到了我們小區,而且和我成了鄰居。月月在小區門口租下了一個小店麵,冷飲店開張了。
月月高燒那天被很多路人的行為溫暖著,阿傑也是其中之一,他被月月和小默對生活的越挫越勇的精神深深打動。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在地鐵口買一根發夾,等到表白那天,他送給月月一顆愛心,是用之前每一天買的發夾編製成的,月月的芳心瞬間被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