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多時辰,沈溪請兵部衙門的書吏前來幫忙記錄,總算把每個人的冤情給記錄下來,而且每一份申冤的訴狀都讓當事者簽字畫押。
最後沈溪讓人摘下塞住大興知縣付同寬嘴巴的鞋子,再為其鬆綁,然後大聲喝問:“付知縣,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付同寬怒氣衝衝地喝斥:“這群刁民,與狄夷私通,人證物證俱在,他們之言有何公信力?現在根本是串通一氣,陷害朝中大臣,大人您不會這麼糊塗,輕易就被他們給蒙混過關吧?”
“草民沒有跟狄夷私通啊……”堂下一群人又開始伸冤。
沈溪一拍驚堂木:“沒有本官問話,誰都不許發言!付知縣,本官問你,你說這些人跟狄夷私通,證據何在?”
付同寬趾高氣揚:“地方賊逆跟狄夷私通,此案本官自有定奪,跟沈大人無關!”
王陵之怒道:“好你個伶牙俐齒的狗官,大人問你話你還敢撒潑玩賴?”
付同寬回視王陵之:“小王將軍,您的威名在下早有聽聞,但奈何朝廷規矩曆來便是如此,沈大人這次來問的是壽寧侯和建昌侯被人誣陷的案子,跟宵小裏通外番案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沈溪笑了笑,道:“你說不是一回事就不是?既然你不肯主動交待,那本官隻有自己動手了!來人啊,把所謂的證據抬上來!”
“諾!”
沈溪一聲令下,馬九便領命而去,很快便又帶著人上了公堂,抬來幾口大箱子,打開後,裏麵都是些紙質證據,多為堂下百姓簽字畫押的“供狀”。
沈溪問道:“就這些嗎?”
付同寬搶在馬九回答前喝問:“沈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朝廷規矩你就全然不顧?你此舉分明是藐視公堂!這些東西全都是大興縣衙所有,你隻是兵部尚書,如此行徑簡直就是土匪、強盜!”
“沒想到本官到了你嘴裏也成了土匪強盜,是不是也要即刻問斬啊?”
沈溪板著臉喝問一句,然後攤攤手道:“本官奉旨調查外戚案,所有這些都是張氏兄弟與地方衙門勾結,劫掠錢財、荼毒百姓的鐵證……來人啊,把所有證據都拿出來!”
馬九隨即把箱子裏幾乎成小山一樣的紙片逐一取出,付同寬站在那裏大喊大叫,王陵之一怒之下,上去直接抽了他幾巴掌。
沈溪道:“付知縣,你要是再咆哮公堂,就不隻是掌嘴了,請自重!你再不滿意,這會兒也隻能憋著,改日再找陛下告禦狀,否則就算都察院和刑部,也無權幹涉本官辦案!”
付同寬被打後,鼻青臉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溪著人拿過幾分供狀,仔細看了幾眼,突然一拍驚堂木:“把衙門記錄的書吏帶上來。”
隨即一名身著儒衫、頜下有幾縷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被押送上來,見到沈溪後趕緊磕頭:“小人乃大興縣刑房吏書周錦文,見過沈尚書。”
沈溪道:“這些供狀可都是由你記錄的?”
“是!”
周錦文膽怯地回答,“這些天在下恰好都在衙門直堂,專一掛號登記上下公文,並拘勾人,犯牌票,順帶置簿填寫公文,用印等。”
沈溪問道:“那你且說,當日審案定罪時是如何情況,是否有過堂,又是否存在用刑的情況?”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周錦文誠惶誠恐地道。
沈溪怒道:“你乃縣衙吏書,還是你親自記錄在案,並以此定罪,你居然說全然不知?來人啊,用刑!”
“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了!”
周錦文見自己要挨打,趕緊改口,“當時情況特殊,付知縣讓小人怎麼寫,小人就怎麼寫,甚至連提堂斷案的過程都沒有……小人,隻不過是按照命令辦事罷了!”
沈溪看著付同寬,問道:“付知縣,現在你又怎麼說?”
“哼!”
付同寬知道沒法跟沈溪說理,幹脆扭過頭去,沉默不語。
沈溪繼續看著周錦文,問道:“當時付知縣是怎麼安排的,你隻管詳細供述出來,本官法外開恩,減免你的刑罰!”
“大人……小人所知不多,付知縣就在這裏,您問他本人不是更好嗎?”周錦文不想做出頭鳥,趕緊跪地求饒。
王陵之提著刀上前,架到周錦文脖子上,大聲恐嚇:“大人問話你必須回答,否則……按照你所犯罪行,現在本將軍就砍了你!”
周錦文趕緊道:“知縣大人當時吩咐的是……百姓中如果誰識字,就誣陷其為狄夷送書信,詳細告之京師兵馬布置情況,如果不識字,就說他們跟狄夷私下來往密切,其家宅便是秘密情報聯絡點,還說這一切都是抓獲韃子細作後所悉……小人所知不多,大人請饒命!”
沈溪道:“定罪幾人,又有多少被執行?”
周錦文戰戰兢兢回道:“定罪的有八十多……八十五人,其中十七人已明正典刑,因為是裏通外番的要案,可不經刑部和報請陛下勾決,直接開刀問斬,後麵陸續還要定罪,據說是要……除惡務盡!”
等周吏書把話說完,公堂上“冤枉”聲響成一片。
這次不單是被張延齡和付同寬等人誣陷的無辜百姓,更有縣衙中人,他們知道誣陷忠良是什麼罪行,而且現在還死了十七個人,就算他們隻是執行上官命令,但知情不報也是大罪。隻有付同寬一把硬骨頭,硬挺著不肯屈服。
付同寬側頭望著沈溪,咬牙切齒道:“沈大人,您如此誣陷下官,誣陷兩位國舅爺,對您有何好處?”
沈溪搖頭輕歎:“那你堂堂進士出身前途遠大的六品知縣,如此瘋狂殘害百姓,又有何好處?這些人是挖了你付家的祖墳,還是侮辱了你付某人的妻女?大明王法在你這裏就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