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拳頭握得緊緊的,氣勢洶洶地發狠話。
壯仆有些心虛,繼續請示道:“若是那些賤民既不出錢贖買,又不肯交人,當如何處置?”
“這還用本侯教你?當然是動手搶人!不過先讓他們打欠條,不肯簽名就強行讓他們畫押,之後再讓他們還債……哼,這債他們一輩子都還不完!”張延齡蠻橫地說道。
……
……
謝遷沒進宮去見找張太後還好,見過後聽到兄長傳話的張延齡心裏來氣,行事越發走極端,搞得京畿之地的農民紛紛破產,苦不堪言,眼看一場民變就要發生。
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張延齡竭力彈壓,甚至派兵去京城各路口堵人,還是被朝中官員得知消息,清貴的禦史言官本來就沒事可做,這下他們終於找到宣泄的目標,一個個發瘋似的上疏抨擊張延齡的罪行。
何鑒聞聽消息,趕緊又去見謝遷,這次他帶在身邊的是新任刑部尚書張子麟。
因為何鑒是從刑部尚書任上左遷吏部尚書,以至於三司衙門都以何鑒馬首是瞻,這也是洪鍾和張子麟不斷勞煩何鑒的根本原因。
“……於喬,這次事情更不得了,建昌侯把掠奪的女子放了回去,也將下獄的無辜百姓送還,但卻變本加厲,要那些賣田的人把田地贖回去,價格比市價高出三倍,不買還不成,沒錢就以人抵債……”
謝遷黑著臉道:“買賣田地不是尋常事嗎?老夫不想管……”
何鑒著急道:“你不管不行啊……你不是說見過太後能促使張氏兄弟反省,行事有所收斂嗎?現在建昌侯居然變本加厲,搞得京畿首善之地哀鴻遍野,若任由其胡作非為,你就不怕百姓揭竿而起?”
“現在已不單純是京畿地區民怨沸騰,就連周邊省份也都亂了,原本京師西邊的大山裏就有響馬出沒,一旦亂民和盜匪合流,形成氣候,後果不堪設想啊。”
“跟我說這些作何?”
謝遷不耐煩地揮揮手,“老夫說過了,能做的老夫已做了,太後娘娘那邊也見過,該提醒的話也都提醒了,難道要老夫親自帶人把建昌侯拿下?是以順天府的名義,還是以刑部的名義?”
何鑒道:“我不是讓你去拿人,是讓你跟陛下呈奏……現在雪花片般密集的奏疏一股腦兒地往內閣送,你作為文臣之首,倒是盡快拿出個解決方案來啊!為何所有彈劾奏疏都留中不發?”
謝遷站起身,來回踱步,氣惱無比。
倒不是謝遷對張延齡的罪行而生氣,而是源自他在這案子上自內心生出的無力感,明明知道張延齡罪大惡極,卻因為種種原因處置不得,這實在有違他平時為人處世之道。
何鑒不解地問道:“於喬,你到底有何難處?跟陛下呈奏案情真的有那麼困難?或者你想個辦法,讓外戚幡然醒悟,及時收手,以平息民怨?”
謝遷道:“你也知道如今陛下不問朝事,老夫能做的,就是把奏疏票擬後送到司禮監,現在是司禮監那邊不敢隨便斷案,至於陛下,多半還不知曉,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陛下會懲治他的親舅舅?”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鑒道。
“嗬嗬!”
謝遷諷刺地道,“你何世光可真會說話,既然你是吏部尚書,六部部堂之首,為何你不親自去請示陛下?你大可去乾清宮前長跪不起,或者集結一批人到豹房外鬧事,看看是否能奏效!”
何鑒無奈地道:“於喬,咱們不是商議事情麼?大可不必冷嘲熱諷!”
謝遷道:“正是因為老夫知道這件事難以決斷,就算告了禦狀也未必有結果,才會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抉擇……自打先皇駕崩,新皇登基後,朝廷禮樂崩壞,老夫已不指望朝廷能公允斷案,老夫覺得……隻要事情不鬧大,如何都可!”
“於喬,你這是助紂為虐!”
何鑒氣得吹鼻子瞪眼,“你不肯辦事,老朽也不勉強,不過老朽這裏提醒你一句,事情非要有個了斷不可,你既然不肯秉公處置,老朽這就去見沈之厚,他好歹還有一顆主持正義之心,當初劉瑾就是他扳倒的,不像有些人坐收漁翁之利!”
不提沈溪還好,一聽到這個名字,謝遷氣就不打一處來,黑著臉道:“你盡管去找他!看他能如何!這小子從來都是牆頭草,做事城府極深,他會出頭幫你懲治不法外戚?哈哈,你去吧,老夫這裏你以後也不用來了!”
二人就此談崩,何鑒忍不下心中那口氣,帶著張子麟離開謝府。
何鑒讓張子麟先回去,獨自去見沈溪,結果到了沈府才知道,沈溪並不在府上。
何鑒本以為沈溪留在兵部或者是軍事學堂辦公,正待去這兩個地方找人,但轉念一想不對,又找門房仔細問過,才知道沈溪已傳話回來,今晚會回府休息,於是進了沈府,到沈溪的書房等候。
一直等到上更時分,沈溪才回府,何鑒已等得不耐煩了。
“何尚書。”
沈溪見到何鑒,恭敬行禮。
何鑒在沈溪麵前可不敢托大,畢竟他以為做過沈溪下屬,趕忙拱手還禮,然後單刀直入:“之厚,你我就不必多禮了。有話我就直說,外戚在京畿周邊橫行不法你可有聽聞?這次案情越發重大,外戚利用手頭兵權,公然調動兵馬欺壓良善,欺辱婦孺……之前我去找謝中堂,他不肯處置,隻能來求助你……你能否幫忙,把事情告知陛下?”
374/247014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