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決定分兩路出兵,一路以沈尚書領兵,自宣府走偏頭關往寧夏,另一路則由臨時調任甘肅巡撫的楊一清楊軍門領京營人馬繞固原……公公已對楊軍門做出交代,如今正想辦法將旨意壓下,令宣府那邊晚些出兵,以求穩妥。”
張文冕黑著臉問道:“如此便能保證安化王謀逆所打旗號不為陛下所知?”
孫聰並未將之當回事,微笑著回答:“以公公現如今在朝中的威望,要阻礙消息傳遞還是很容易的,就算平息叛亂後有人多嘴多舌,料想陛下也不會多加怪責,到底是謀逆者之言,不足采信!”
“哼哼!”
張文冕很是不屑,“那克明兄可知如今九邊軍將對公公評價如何?”
孫聰自信地道:“還能如何?公公派出大批人手到九邊治理軍務、政務,可說上下一心,此番平亂也是眾望所歸,定能馬到功成。”
張文冕惱火地道:“若真能如此,我也不用如此著急回京。據悉,公公派去三邊履職和治理屯田的官員,大多胡作非為,一邊幫公公做事,一邊中飽私囊……”
言語間,張文冕很是氣憤,似乎對這種醜陋現象深惡痛疾。
孫聰最初還能靜下心聽張文冕嘮叨,聽到這裏他不由打斷張文冕的話,似有所指:“炎光,你在宣府,不也同樣如此?”
“嗯!?”
張文冕驚訝地看著孫聰。
孫聰語氣平淡:“炎光,你到宣府後,公公這裏便收到宣府地方官員攻擊你的密奏,說是你在宣府仗著公公支持,欺壓良善,每日飲酒作樂,甚至強行霸占民女,再者利用公公委托的事項中飽私囊……很多事其實並非公公不知,隻是不說罷了。”
張文冕臉色青紅一片,氣急敗壞地道:“定是楊武那廝在公公跟前惡意攻訐。”
孫聰歎道:“不管是誰說的,你有些微劣跡,公公能理解,公公掌權後從未阻止我們利用他的信任獲得一些便利,甚至公公還額外賞賜你不少東西……但若說公公會絲毫不介懷也不現實,公公對張尚書信任有加,也是因其從不斂財之故。”
張文冕氣憤地道:“但他對女色之求,也非一般人可及。”
“人有所好,強求不得,以前我自問從不貪贓枉法,但在朝數年,一直都是微末小吏,直至公公掌權才得重用……”
孫聰搖頭歎息,“如今怎麼說也算身家巨萬,多仰仗公公威望。”
張文冕咬牙切齒:“克明兄此言是何意?”
孫聰道:“我隻是想提醒你,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何必那麼較真兒呢?公公對寧夏鎮叛亂之事早就心煩不已,你舊事重提,又沒有更好的建議,你讓公公如何聽進去?”
“這……”
張文冕突然之間很無語,自己好心好意提醒劉瑾防備,現在怎麼卻是自己做錯了?
孫聰再道:“也不瞞你,你離開京師這段時間,公公又招募不少謀士,但在親自賜見後覺得都不如你,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希望你早些回來,就算知道你在宣府有些劣跡也從未有計較,這也是公公信任的結果。”
這邊孫聰明明想勸說張文冕得過且過,但在張文冕聽來,卻有種羞憤交加的感覺。
對於張文冕這樣的狡詐之人來說,最注重的就是實打實的利益,被人拿他中飽私囊來說事,就算是體現劉瑾的信任,他也覺得不甘心。
張文冕黑著臉問道:“如此說來,我非但無功,還有錯了?”
孫聰顯然不能理解張文冕的心態,搖頭道:“炎光,你誤解我話中之意了。也罷,你遠道而回,身心俱疲,積功而不得賞,有些怨言也屬正常。關於寧夏安化王謀逆之事你不必去跟公公說了,接下來公公要為麵聖之事煩憂,或許回頭就會找你商議,先回家養精蓄銳……家中妻妾怕是早就等急了吧?”
不提家中妻妾還好,此話入耳,張文冕更覺得孫聰是在諷刺自己。
在被舉薦給劉瑾前,張文冕背井離鄉,在京城居無定所,窮困潦倒之極。
而在得劉瑾重用後,他不但娶妻而且納妾數人,可說風光無限。
“不提也罷!”
張文冕著惱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哼!”
或許是現這話說得不那麼得當,尚未言罷,張文冕便甩袖而去。
……
……
朱厚照早在六月初一做出軍事部屬,聖旨卻遲遲沒有送到宣府。
楊一清的人馬已在六月初九出了紫荊關,而此時寧夏鎮內叛亂,也已到關鍵時刻。
安化王叛亂最初可說轟轟烈烈,但屬於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本身安化王隻是利用寧夏鎮地方軍將憤怒,蠱惑他們殺官造反,但等事情生,這些將領頭腦清醒過來後便心生膽怯,士氣大跌。隨後關中地區以及鄰境各鎮一係列調兵舉措,讓安化王處於進退兩難的狀態。
但這消息,暫時沒傳到京城。
豹房內,朱厚照幾日來都在過問寧夏鎮叛亂之事,甚至把劉瑾叫來耳提麵命,私下裏則讓小擰子去打聽消息。
因為寧夏距離京城太過遙遠,朝廷本身獲取情報就比較滯後,至於民間消息傳遞就更慢了。
由於不明真相,京城彌漫著一股恐慌情緒,眾說紛紜,小擰子隻能嚐試從謝遷那裏探知情況,卻因謝遷也閉目塞聽而得不到更多消息。
“……沒用的東西,一連幾天消息全無,總該說說那些賊寇殺到哪兒了,再問沈尚書的兵馬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