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一點本事都沒有,難道就不能跟沈先生學著點兒……”
一聽便是朱厚照所言。
而被朱厚照喝斥之人正是劉瑾,這會兒劉瑾沒有一絲一毫司禮監掌印的威嚴,灰頭灰腦的,就好像做錯事的奴才,正在被主子教訓。
沈溪仔細觀察一下,朱厚照所帶隨從不多,而且都有意識地在周邊幾十米外遊弋,應該是暗中保護,沒敢太過靠前。
沈溪走了過去,朱厚照聽到腳步聲側目看了過來。
等朱厚照看到沈溪,眼前一亮,連忙迎上前:“先生不必行禮,咱們要進衙門說話嗎?”
沈溪道:“陛下到兵部,說的若非機密之事,自然可以入內,若需要保密,還是外麵說比較好,衙門裏人多眼雜,陛下說什麼都不方便!”
沈溪還不知道朱厚照來找他的目的。在他看來,朱厚照可能是想跟他商議出京往宣府,或者是跟他進軍事學堂進修等事宜,根本猜不到朱厚照是為穩定皇位而來。
此時已臨近中午,城裏卻一片蕭條,畢竟京城仍在戒嚴中,除了少數幾個街區允許開放早晚兩市,其餘時候京城都處於封閉狀態。
沈溪帶著朱厚照來到附近的弄巷,路上朱厚照迫不及待地道:“先生,這件事非常麻煩,母後可能要廢黜朕的帝位!”
聽到這話,沈溪不由皺眉……這根本就是不靠譜的事情!
張太後要廢朱厚照的帝位?
壓根兒就不可能!
作為皇室嫡係獨苗,莫說沒人跟朱厚照競爭,就算有人想要爭奪皇帝之位,張太後也不會因為什麼事而廢掉現在的皇帝。
帝位更替帶來的朝局影響非常大,另外大明是君權登峰造極的年代,對於後妃、內侍和大臣的限製都很大,以張太後的身份,並不擁有隨便廢立皇帝的資格。
沈溪打量劉瑾一眼,再看向朱厚照,問道:“陛下是聽誰胡言亂語?”
朱厚照斜著瞟了劉瑾一眼,沒好氣地道:“還能有誰?就是這廝!他說乃母後親口所言,若朕不回宮的話,就要廢掉朕的帝位。朕乃堂堂天子,母後豈能說廢就廢?但朕有些吃不準……所以先來找先生商議!”
聽到這裏,沈溪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正如之前謝遷所言,昨日大婚朱厚照卻不留在皇宮中,這導致的直接後果便是張太後早晨起來聽說後,雷霆大怒,於是便威脅朱厚照……你再不回宮我就廢了你,看你是否老實聽話!
沈溪再打量朱厚照,終於明白這個地位無比尊崇的學生為何會來找自己了。
決定帝位的關鍵,不單純是太後的決定以及方方麵麵的約束,朱厚照隻認識到一件事,要想自己皇位穩固,首先軍隊得支持自己。
而決定軍隊動向的人,便是兵部尚書。
沈溪不由苦笑:“這小子雖不學無術,卻還是有一點小心眼兒,知道老娘可能要廢掉他的皇帝之位,便跑來找我這個老師,與其說是要跟我商議,不如說是要試探我的態度,順帶拉攏我跟他站在一起。”
“這樣一來,就算張太後真動了廢黜皇帝之心,在涉及朝堂鬥爭時,擁有軍隊支持的他也會占據主動!”
沈溪又好氣又好笑,盯著朱厚照道:“陛下應該是在什麼事上觸怒太後,太後在生氣之下,才說出如此威脅之語吧!”
朱厚照聲音提高八度:“朕昨日是沒有回宮,但母後也不能拿廢黜朕的帝位來威脅吧?朕可是她跟父皇的獨生子,她不想讓朕當皇帝,難道想讓那些旁係王子王孫來當嗎?”
沈溪瞅著生氣的朱厚照,心裏不由想到正德朝以後的曆史。
在另一個時空中,眼前這小子沒有子嗣留世,因落水受驚生病而死後,皇位旁落堂弟手中,而他老娘晚年非常淒慘。
大明朝有一點好,那就是權力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權臣基本沒資格挑戰皇位,所以不管誰當上皇帝,基本都能控製朝局,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比如說景帝和英宗的兄弟恩怨。所以嘉靖登基後,與之沒有血緣關係的張太後迅速邊緣化,最後悲涼過世,顯赫一時的張家也落得萬劫不複的下場。
沈溪道:“陛下如今不應來找微臣商議,而是應該立即回宮麵見太後……母子沒有隔夜仇,而且這件事也實在不宜張揚!”
……
……
朱厚照很生氣,氣的是老娘威脅他,讓他沒有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登基為帝後有點兒不務正業,再加上昨日冷落皇後之事,他心裏也有一點愧疚,但現在張太後威脅要剝奪他的皇位,卻觸及了他的底線,一時間心中氣不過,先來跟沈溪打招呼,準備把軍隊掌握手中,再對張太後發難。
朱厚照聽到沈溪的話,帶著幾分遲疑:“先生,朕回宮後,不會被人逼著遜位吧?”
沈溪搖頭苦笑:“就如同陛下所言,先皇隻有您一位太子,大明朝誰人能威脅到您的帝位?”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不由咧嘴一笑:“先生說得對,但朕總覺得不妥,就算太後氣糊塗了,也不該說出這種話,是吧?劉公公,難道是你想趁機挑撥朕跟母後的關係?”
以前劉瑾和沈溪間是對手,基本不會為同一件事情而謀劃,但現在卻不同,劉瑾在太後要廢黜皇帝這件事上,立場跟沈溪完全一致。他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回道:“皇上,您可高看老奴了,老奴哪裏敢隨便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