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如果老百姓認為洪水是災,是老爺給予的懲罰,各級官員已經很用心在賑災救濟了,隻不過暫時還沒兼顧到我們這兒,隻要忍一忍,情況很快就會好轉,這樣就能達到把災禍消弭於無形的目的,這便是個中奧妙所在。
或者弘治皇帝也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就算王瓊抵達京城告禦狀時“雷霆大怒”,最後還是將王瓊的奏本留中不,以至於這些朝廷所注意的重點,不知不覺從黃河大水轉移到了程敏政的鬻題案上。
從方方麵麵的情況分析,弘治皇帝和朝廷都有意將大事化。
“在下明白了。”
玉娘心悅誠服地向沈溪行了個大禮,然後告辭。
……
……
從茶寮出來後,沈溪返家,玉娘則去拜見戶部尚書劉大夏,同時將她調查到的情況,還有沈溪的原話,詳細告知劉大夏。
劉大夏麵前擺著棋盤,依然是自己跟自己對局,聽完玉娘的彙報後有些驚訝地眯起眼問道:“沈溪真如此的?”
“是的,大人,奴家不敢有絲毫隱瞞。”玉娘對劉大夏無比恭敬。
劉大夏笑著搖了搖頭,感慨道:“他不過十三歲的少年,才學卓然是分,做事果決算是性格使然,可是這老成的心態和為人處世的經驗,卻是從何處學來的?”
這問題問得極為深奧,至少玉娘沒法回答。
但玉娘卻看明白了一點,劉大夏讓她去跟沈溪問計,是劉大夏有意試探沈溪。估計劉大夏有將沈溪委以重用,想看看其才能是否擔得起他的信任。但玉娘卻不清楚,沈溪表現得如此老成,是否會為劉大夏所喜。
沈溪才學好那是有目共睹,否則也不會連中解元、會元和狀元,這可以認為是“分使然”,有分的人可以學上一年便可當別人兩年、三年甚至五年;沈溪在福州殺宋喜兒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是他知道不能縱虎歸山,這可以用性格果決來解釋。
唯獨沈溪處事圓滑不拘成法,沒有少年郎的剛愎自用和嫉惡如仇,是劉大夏不能理解的。畢竟一個人老成的心態需要歲月的沉澱。
這時簾子後麵走出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官員,問道:“尚書大人,與陛下的奏本不知該如何起筆?”
劉大夏自己便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雖然在兵部履任多年,性格變得豁達耿直,若他再年輕幾歲,眼裏絕對揉不得沙子,高明城這種大貪官自然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可現在劉大夏身居高位,朝廷上下都在注視著他,若他不能在黃河大水一事上給朝廷個交待,又或者引民亂,可能剛到任戶部尚書,就將麵臨撤職。
“剛才玉娘的話,你聽到了?”劉大夏問道。
“是。”屬官恭敬回話。
劉大夏道:“就按玉娘所述寫奏本……沈修撰的意思,暫且不提各級官員貪贓枉法之事,單隻彰顯地方官員救災之功。今夜前務必將奏本完成,明日上朝我會親自向陛下進言。”
屬官唯唯諾諾,遵命而行。
這時候屬官心中非常不以為然,弄不明白劉大夏為何會采用沈溪這種非常不合理的方法向弘治皇帝呈奏,若弘治皇帝有心要一查到底,替河南、山東等地官員開脫的劉大夏要擔不的責任。
但其實隻需轉變個思路,劉大夏如此做卻是在為弘治皇帝擔責,正是因為朱佑樘識人不明,才令高明城和一眾贓官為任一方,在朝廷側重治河與賑災的情況下,大批錢糧被調往黃河中下遊省份,不能潔身自好之人豈能安守本分?
劉大夏如此做,是代子文過飾非,屬於不得已之舉。
第二日一大清早,劉大夏剛到戶部衙門便拿著屬官草擬好的奏本,親自抄寫了一遍,然後揣在懷裏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