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認為我沒有生育能力吧?要麼我們先造人,有了你再娶我?”米紅豆完全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顧的架勢,咄咄逼人。
黃鳴複徹底愣住了,連“不是”都說不出來了。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這是目前最為理想最為快捷的一條出路了。尤其是快,快太重要了,他要與時間賽跑。
黃鳴複感動了說:“紅豆。我知道你是在幫我。我怕太委屈你了。”
米紅豆心裏想,恐怕是委屈你了才對。
米紅豆笑了笑,說:“你隻說對了一半。我幫你是不錯,反過來,你也幫了我。”
“我幫你?”黃鳴複一頭霧水。
米紅豆臉一紅說:“你那天都要了人家,哦,最後就一腳把人家踢開,沒事人一樣?人家可是黃花閨女,你不帶這樣欺負人家的!我都是你的人了,不嫁給你,我還能嫁給誰?”說到後來,米紅豆的口氣完全是開玩笑的口氣了,輕俏、誇張、放鬆、隨意。
黃鳴複哈哈大笑起來,他苦悶了這麼多天,第一次愉快舒暢地大笑。老天爺真是有眼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現成的一樁婚姻就在這裏,天作之合。他求或不求,要或不要,它就在這裏。想躲也躲不掉,想拖也拖不成。
黃爸爸知道兒子要娶米紅豆之後,眼睛都放出光來了。
“早就該這樣了!早就該這樣了!我等得太久了啊。”黃爸爸拉住黃鳴複的手,老淚縱橫說:“快點辦婚禮!我要抱孫子!”
黃鳴複抱住爸爸哭了。連連點頭。他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媽的你真混蛋啊,活了三十幾年,這才第一次做了最正確的事。
婚禮很隆重。親朋好友領導同事濟濟一堂。江南大學的校長主婚。
校長這天容光煥發,口吐蓮花,把全場人逗得捧腹說:“……新郎和新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手就牽到了一塊,這一牽就注定再也分不開,還一路從湖南牽到了江南……新郎英俊瀟灑,事業有成;新娘為人師表,具有東方女性的內在美……在我看來,新郎是‘三有’丈夫:有個子、有長相、有地位;新娘卻是‘三高’太太:學曆高、覺悟高、智慧高。所以,他們是半斤配八兩,真正的珠聯璧合……我可以預見,他們相結合的產物一定是要長相有長相,要個子有個子,要智慧有智慧!希望二位回去後力促生產,早出人才,出優質人才!”
黃鳴複和米紅豆極為默契地在台上一唱一和。一個說,人活著是需要一點精神的,所以,為讓我們的下一代更優秀,為了我們國家的可持續發展,我願意從今天開始,以身作則,把自己獻給一個高大的帥哥,讓他幫我改良品種。另一個就說,我這個人一向有眼高的壞毛病,眼一高就喜歡傑出的女性。再加上考慮到自己徒有其表,就不惜犧牲臉麵,硬著頭皮厚
著臉皮以身相許,爭取在朝夕相處、相伴一生的日子裏,向一個高學曆的女老師學習內在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麵。
黃爸爸硬是撐到了見上孫子黃小米一麵,然後突然撒手人寰,就像繃得太緊的彈簧,驟然鬆下來,就虛軟了。
黃爸爸閉眼前,一隻手拉著黃鳴複,用殘存的所有力氣厲聲說:“不許亂來!”另一隻手拉著米紅豆,語重心長地交待說:“管好他!”
黃鳴複懂爸爸的意思。他哭著向爸爸作了承諾,他要“好好愛家庭,照顧好媽媽、紅豆和兒子”。米紅豆也懂。米紅豆輕聲地哭,說:“爸,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爸!爸!你放心!你放心!……”黃鳴複最後跪在爸爸麵前,緊緊扒住爸爸骨瘦如柴的身子,泣不成聲。
從知道爸爸生病那天起,黃鳴複就沒時間也沒心思胡鬧了。他這才發現,原來胡鬧是因為沒有真正上心的事情,男人一旦有上心的事情,胡鬧就不足為道。
怕爸爸“在九泉之下還為他揪著心”,黃鳴複現在認認真真地上班、規規矩矩地應酬。沒事了就呆在家裏陪媽媽和兒子。
有時靜下來,黃鳴複就會想,他以前那麼欣賞恩格斯的那句名言“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現在看來,偉人的話不全然對頭。什麼叫道德?順應人性就是最大的道德。即使講道德順應人性,也有個輕重緩急。比如爸爸生病,做兒子的盡到孝心滿足老人願望這是最重要的順應人性,也是最大的講道德,那麼,其他的人性和道德就要位居其次,就要屈從於這一最大的道德。
這麼一想,黃鳴複就覺得自己是為了人倫綱常的道德犧牲了愛情婚姻的道德。
盡管按恩格斯的說法,從黃鳴複的角度來說,他和米紅豆結了不道德的婚,但黃鳴複對這個所謂不道德的婚姻著實沒有什麼不稱心,當然,也談不上有多稱心。黃鳴複安慰自己,如果說治大國如同烹小鮮,那治小家就更如同烹小鮮。愛情充其量起到味精提鮮的作用,少了味精雖然味道上差了點,但絕對不至於就讓你吃不下去。相反,據科學家們說,味精吃多了對身體不好。這樣看來,不吃味精反而踏實。
黃鳴複本來以為這輩子差不多就這樣了,風平浪靜,心如止水。可是“夏小茹事件”發生了,他這才願意承認,風平浪靜是假的,是表麵上的,底下裏還是在暗流湧動。
夏小茹高中一畢業沒考上大學,就應聘進了《江南城報》廣告部做業務員。黃鳴複接手廣告部後,大張旗鼓地進行改革,夏小茹業務做不上去,日子就有些難過。
按黃鳴複的規定,這種跟不上節奏的業務員要麼主動走人,要麼被廣告部炒魷魚,反正結果都一樣,區別僅在於自己識不識相。已經有業務員很識相地主動離開廣告部了,夏小茹也不能成為例外。夏小茹最後當然沒有成為例外,但還是有一點點例外,她不想離開,也不太識相,竟然去找黃鳴複,跟他求情。
那是一張相當年輕的臉,青春逼人,以至於黃鳴複聽她哭訴時一度走神。其實早在黃鳴複接手廣告部的第一天,他就捕捉到了這張臉,如同精明老道的獵人對於獵物的敏感。可是,不行,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黃鳴複不能混賬到連動物都不如。
等她哭訴完,黃鳴複輕輕咳了一聲,說:“真對不起。讓你難受了。”然後把一盒抽紙推給她,說:“廣告這個行當有它的特殊性,年輕有時是好事,有時也是壞事……你在很多方麵表現得不太成熟,或者說太天真,要怪也不怪你,這筆帳得算到年輕的頭上……你能主
動找我談,主動提出離開廣告部,為的是不拖累部門,不為報社添負擔,這一點非常可貴……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能檢查自己不足的人是尊重自己的人,尊重自己也就能尊重別人。我想就憑這一點,可以說,你這個小同誌在思想品質上、職業道德上倒是我們一個很稱職的業務員。我個人認為,如果哪一天這樣的同誌經曆社會上的鍛煉,成熟了,業務能力強了,還看得上我們這座小廟,希望回來的話,我想,我會舉雙手讚成並且歡迎……”
夏小茹一聽,哇哇地哭得更厲害了。敢情求了半天情是白求了,黃鳴複雲山霧罩的講話太虛偽,也太不給麵子了。
夏小茹就這樣從黃鳴複的視線中消失了。直到幾年後,那天晚上黃鳴複正在扶兒子學走路,突然手機響起。
米紅豆把兒子接了過去,對黃鳴複說,你去接電話。
黃鳴複一看號碼,不熟悉。怕又是偶遇的瘋丫頭來騷擾,就把電話掐掉了。
“幹嘛不接電話呀?不怕是業務上的事?”米紅豆覺得奇怪。
“不會。業務上的事白天會再打。號碼沒見過。可能是打錯了。”
黃鳴複心裏還是有點奇怪。規矩了這麼久,原來一幫胡鬧的人都知道他金盆洗手了,他已經很久沒在晚上接過這種電話了,怎麼還會有人打來呢?
當然,因為他要規矩,大家沒少笑話他。剛開始規矩的時候,一到晚上,電話接個不停,他一概拒絕說:“哦。不行。沒辦法。手上事兒多。哎。真不行。對不住啊。啊,好好,掛了。”電話那邊嗚哩哇啦地把他一頓好損。慢慢地人家就不再來約他了。應酬的時候,眼看飯局要結束,他就起身走人,大家說,哎,黃老板,別走哇,好戲還沒開場哪,你這一走唱的是哪出啊?黃鳴複打哈哈,說,你們玩你們玩,我現在給老婆拴得死死的,沒辦法。別人哄笑,說,不會吧。黃老邪什麼時候有怕的人啦?還真成了妻管嚴啦?黃鳴複一點不在乎大家的笑話,說,對,對。我老婆“三高太太”,我上杆子求來的,還不得小心伺候著?大家又哄,沒出息,沒出息了吧?黃鳴複大笑,扯淡!怕老婆的男人才發達!
可這天晚上奇了怪了。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黃鳴複一看,竟然還是剛才的號碼,於是接了。
“喂?你好,哪位?”
“黃主任嗎?我是夏小茹,你還記得嗎?”
黃鳴複飛快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那邊夏小茹又適當地提醒了一句說:“就是當年被你炒了魷魚的夏小茹啊。”
“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黃鳴複腦海中浮現出那張青春逼人的年輕麵龐。心裏竟有一絲小小的激動。聲調也有了變化。
黃鳴複看了看在旁邊逗兒子玩的米紅豆,很快把聲音調成了平常狀態說:“怎麼?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夏小茹的聲音很好聽,這句話說得還俏皮。
“哦,我的意思是,你要有事,我們就先談事。”
“我明天請你吃飯的時候再談可以嗎?電話裏一句兩句的也說不清楚。”
黃鳴複嘴裏“嗯嗯”的,算是答應了。心裏想,她能有什麼事呢?
掛完電話,黃鳴複衝米紅豆笑笑,說,“真有意思,幾年前的一個同事,辭職下海生意做大了,非要請吃飯,顯擺來了。”
第二天,黃鳴複和夏小茹在報社附近的茶社見了麵。黃鳴複為自己點了一份簡餐,公事公辦的架勢。
“我好久都沒走到這裏來了,今天看到報社的門頭,好熟悉啊。”夏小茹老道多了,第一句話就拉近了和黃鳴複的距離,似乎也提醒他,她雖然被趕離了報社,但依然有所留戀。
黃鳴複果然顯得有一點愧疚。畢竟是他親手扼殺了這個小姑娘的留戀。
眼前的夏小茹不能再叫小姑娘了。她長大了,變漂亮了,有風情了。原先不施粉黛的臉很純淨,現在化著精妙的淡妝;眼神原先看人很平直,現在會勾人。尤其她笑起來,嘴角翹翹地上揚,春風撲麵,很迷人。
“我老了吧?”夏小茹大大方方地迎著黃鳴複打量她的眼神,問道。
“不。成熟了。有魅力了。”黃鳴複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夏小茹臉一紅,頭低了下去,用手把披散到額前的頭發別在耳朵後麵。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黃鳴複突然想起這句詩,怦然心動。
“你現在在做什麼?”黃鳴複不急於問她找他什麼事,倒有興致和她聊一會兒天。
夏小茹告訴他,離開報社廣告部以後,她站過櫃台,賣過安利,現在又在做保險。基本上算是經曆過社會的鍛煉,成熟了。
夏小茹低頭翻包,摸出兩瓶安利維生素片遞給黃鳴複。叮囑說每天吃一片,對他這個年紀的男人很有好處。
夏小茹這番言語和動作有些體貼入骨的溫柔了。黃鳴複心裏一暖,都不忍心拒絕,隻能真誠地連聲說:“謝謝謝謝!”
黃鳴複柔聲地問夏小茹說:“做保險還好吧?”他去過英國和法國出差,印象中歐洲人的保險意識是很強的,保險公司都有一百多年的曆史。
夏小茹卻撅起嘴說:“不好做呢。好多人不懂保險,有誤解,罵保險是騙子。”
“我能幫上你什麼忙呢?”黃鳴複心想,夏小茹找他肯定有事相求。
夏小茹就說,她有意在報紙上投點廣告,登點保險產品的介紹和她的聯係方式,報紙覆蓋麵廣,看的人多了,自然會有生意來找她,比她上門一個一個地推銷要省點力。來找黃主任,就想問問在價格上能不能優惠一點?
黃鳴複問她預算是多少?夏小茹報出了一個數字,然後有點為難地說,賣保險除非量很大,否則收入很有限,投廣告說白了是投石問路,真金白銀地砸下去是有風險的,她希望越省越好。
黃鳴複嗬嗬一笑,就算他簽字給個特殊政策,夏小茹的這點預算頂多能登三次稍微像點樣的廣告,可三次廣告能給銷售帶來多大的影響呢?
見黃鳴複嗬嗬笑了,夏小茹臉又紅了。這一紅就激起了黃鳴複的同情。
黃鳴複仰起臉想了一想,說,這樣吧。你也不用投廣告了,保險產品的介紹文章照登,而且可以做成一個係列,持續地登。但聯係電話不能留,把文章處理成公益性質的東西。如果有讀者看了有購買意願,他會打電話到廣告部,廣告部到時再把你的電話告訴讀者,讓他們直接找你,這樣不就行了?
夏小茹反應過來了,很激動,臉通紅,一迭聲地感謝黃主任。
黃鳴複又交待說:“這事你再去找下戴宗,戴宗記得吧?你走的時候就做我助理的那個,對,現在還是我助理,你認識的。你不要跟他說已經找過我了,就直接把剛才的想法跟他提,請他幫忙。他如果想幫你,自然會來向我彙報。”
夏小茹很聰明,一聽就懂什麼意思了,高興地說:“明白明白。”
夏小茹又跟戴宗約請吃飯,先套了近乎,再提出想登一批廣告,但沒多少錢,問戴宗有沒有辦法?
戴宗搖搖頭說:“花多大的錢辦多大的事兒,我哪裏會有辦法?”
夏小茹說:“你們廣告部每周不都有一期金融版嗎?上麵很多文章都不收廣告費的,像什
麼指導大家怎麼利用銀行按揭貸款買房啊,怎麼買金條啊銀條啊什麼的……”
“那不一樣。那是公益性質的文章,當然不收廣告費。”
“那可以把我的廣告處理成公益性質的文章啊。指導大家如何購買保險,不就行啦?”
戴宗未置可否,沉默著。
夏小茹低頭翻包,拿出一個信封推給戴宗說:“我這點錢拿去做廣告真的是太毛毛雨了,還不如孝敬你這個大助理呢。你也別嫌錢少,看在我們以前同事一場的分上,笑納吧。”
戴宗一點沒推辭。
戴宗走在回報社的路上,用手伸進信封摸著點了點,滿意地笑了笑。
戴宗敲開黃鳴複辦公室的門,說了夏小茹這個事。還把夏小茹離開報社以後的東折西騰渲染了一遍。黃鳴複假裝第一次聽說,聽得很專注。
等戴宗說完,黃鳴複感歎說:“看樣子,夏小茹被我們炒了魷魚後還吃了不少苦。”
“是啊是啊,”戴宗說,“我看她以前好歹跟我共過事,現在一個年輕女人端個飯碗混江湖也不容易,就答應了她。不過,我說我做不了主,要回去請示黃老板,黃老板要不同意,
我一點辦法沒有。”
黃鳴複問說:“你覺得她的想法能操作嗎?”
戴宗思考了一下,說:“能倒是能的。現在社會上對保險的誤解很深,如果我們完全客觀地介紹一下保險的意義和功用,還有每一款保險產品的特點,這對老百姓來說是件好事,相當於免費上了保險培訓課,總比聽一些不負責任的推銷員瞎忽悠好。”
黃鳴複假裝不明白說:“就算大家看了我們報紙,知道保險好,要買,這跟夏小茹又有什麼關係呢?公益文章不是廣告,絕對不允許留下夏小茹的任何痕跡。”
戴宗急忙說:“這個有辦法解決。我們可以把這組文章處理成類似於保險講堂之類的專欄,專欄上麵留我辦公室的電話,有意了解詳情的人自然會給我打電話,到時我再轉給夏小茹就是了。”
黃鳴複嗬嗬一笑說:“你倒想得周到。”
戴宗憨厚地一笑說:“我這也是看她挺可憐的,想幫幫她。黃老板要不同意也就算了。”
黃鳴複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戴宗說:“你剛才關於保險講堂的建議倒還不錯,老百姓的確有了解保險真相的需求。另外,這個專欄做好了的話,可以形成我們金融版的拳頭欄目,到時有影響力了,就去跟保險公司談,爭取讓它們來投廣告,現在保險行業才剛起步,不做宣傳怎麼行?光靠業務員嘴巴扯淡?還以為中國是歐美國家呢!人員素質都那麼高?”
戴宗說:“黃老板說得太對了。一個小業務員身上榨不到油水,公司就不一樣了,財大氣粗呀。”
一聽黃鳴複間接地默認了這件事,戴宗喜滋滋地退出辦公室,然後在走廊裏給夏小茹報告喜訊。
“保險講堂”的效果不錯。後來黃鳴複跟夏小茹在床上翻雲覆雨之後,聽夏小茹說,那段時間,戴宗巴巴地給她轉了不少準客戶的電話。
“你怎麼搞定他的?”黃鳴複不無醋意地問。
“是你看不上的東西。”夏小茹聽出他的味道,有意逗他。
黃鳴複知道她在逗他,翻身趴到夏小茹身上,銜著她的乳房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說:“你這個小東西!”
黃鳴複也沒料到他和夏小茹最終還是走到了床上。自打和米紅豆結婚之後,婚姻之船
一直波瀾不驚地前行,既沒有撞到冰山,也沒有遇到險灘。米紅豆幾乎是個無可挑剔的太太,上得講堂,下得廚房。工作和家庭都應付裕如,很是有“兩把刷子”。米紅豆對黃爸爸臨終前的叮囑牢記在心,孜孜不倦地“管好黃鳴複”。她的管理之道還很講求方法和智慧,顯示了高學曆女人不同於凡婦俗女的一麵,把黃鳴複“捏得死死的”。黃鳴複服她管,因為對爸爸的承諾言猶在耳,也因為知道米紅豆是個太好太優秀的女人,除了對他缺少性吸引力。但這點也不能怪她呀,要怪隻能怪他自己經曆太多,胃口吊高了。
米紅豆對黃鳴複的管理取得了初步成效,歸納一下主要有幾點:一是黃鳴複每晚的行蹤必須及時彙報;二是不管有什麼應酬,黃鳴複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在十點半之前回家(出差除外);三是黃鳴複的工資卡上交。
黃鳴複一一做到。黃鳴複對自己有深刻的認識,他的確有些屌,但絕不是那種齷齪下三濫的男人。以前沒有家庭,在外麵瞎胡鬧沒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現在不同了。一方麵當然跟責任有關,責任是一個好東西,大凡事業有成的男人責任心都強,責任會成為一種習慣,當你在事業上習慣了承擔責任,自然就習慣了去承擔家庭的責任。另一方麵,也不全然是責任的事,就黃鳴複來講,還跟良心有關,很多事業有成的男人把後院安頓好,外麵照舊風流快活。可是黃鳴複沒那個本事,他過不了良心這道坎。
可黃鳴複又是個男人,本性風流浪漫多情敏感脆弱的男人,這就為難死他了。
為了安慰地下的爸爸和自己的良心,黃鳴複偶爾會辯解,和夏小茹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夏小茹太主動了。像黃鳴複這樣的男人能做到不主動出軌已經相當不容易了,但讓他拒絕女人的投懷送抱,這真是太苛求了,太不人道了。
夏小茹通過“保險講堂”賺到了一筆錢,要感謝黃鳴複,在一家頗上檔次的飯店請他吃晚飯。
黃鳴複吃喝慣了,對一桌的美食沒有絲毫興趣。
有美女相伴,那天晚上黃鳴複不知不覺地喝高了。喝高了黃鳴複就話多,看夏小茹的眼神就有些朦朧。
“感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黃鳴複就那樣醉眼朦朧地看著夏小茹。
夏小茹很自然地承受黃鳴複別樣的眼神,輕聲一笑,問他說:“哪裏不一樣?”
“味道不一樣。”黃鳴複喝高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話說得有些曖昧,還莫名其妙。
夏小茹的臉微微紅了。嬌嗔地斜睨了他一眼說:“味道不一樣?你吃過我嗎?怎麼知道味道不一樣?”
這話就明顯的像挑逗了。
黃鳴複心裏一驚,忙解釋說:“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現在給人的感覺像一杯咖啡。”
夏小茹撅起小嘴,語帶不滿說:“咖啡?你是說我苦?”
“不是。苦中帶澀,澀中有甜,有點複雜,有點層次,讓人很有回味的味道。”
“那以前呢?”
黃鳴複眼睛往餐桌上掃了一圈,抓住一個礦泉水瓶舉了起來說:“像這個。”
“礦泉水?不好嗎?”
“談不上好不好。淡而無味,但純淨。”
這番話一講完,氣氛就不一樣了。
夏小茹突然眼睛裏湧出了淚水。黃鳴複看了有些慌張,想到當年她被他勸辭的時候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因為心裏不安,黃鳴複趕緊看手表,說:“呀,不早了。”
黃鳴複就喊服務員買單。夏小茹眼含淚花,低頭拿出錢包。黃鳴複阻止了夏小茹付賬的動作,說,“我來吧,慷公家之慨而已。”
黃鳴複見夏小茹有點喝多,狀態也不穩,就打了輛“的”先送夏小茹回家。
車子拐了個彎,夏小茹身子一斜,順勢倒在了黃鳴複身上。黃鳴複心裏一亂,側臉看了看夏小茹,不看還好,一看,夏小茹正靠在他肩上,幽幽地盯著他,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貓,眼睛發出攝人心魄的光。黃鳴複心裏就更亂了。
夏小茹見他臉轉過來了,就把嘴湊上來,毫不含糊地吻住了他。這是黃鳴複接過的最長的一個吻,太長了,好像在做一台精密而綿長的手術。黃鳴複覺得,如果不是夏小茹肺活量不達標,現在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了,她恐怕還不會鬆開。
黃鳴複等夏小茹喘了一會兒氣之後,這次用舌頭將夏小茹的牙齒輕輕撬開鑽了進去,夏小茹含住它來回吸吮了好幾下,有點像是在吃一種叫“綠舌頭”的棒冰,軟軟的,滑滑的,滋味怪好受的。接下來倆人閉著眼睛又吻了好長一段時間,腦袋左偏右移地都換了好幾個方向,態度嚴肅而認真,神情也很專注。
倆人就這樣在車上來來回回地吻了好幾次,直到車子到達目的地停了下來。
那晚也就僅限於此。黃鳴複不顧夏小茹的暗示,控製住自己讓夏小茹自己上樓,然後坐同一輛車回家。
司機沒有剛才的活電影欣賞了,嫌悶,就把收音機旋開。正好一家電台在播李宗盛的情歌《鬼迷心竅》: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
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
……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是鬼迷了心竅也好
是前世的因緣也好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隻要你能重回我懷抱
……
雖然歲月總是匆匆地催人老
雖然情愛總是讓人煩惱
雖然未來如何不能知道
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
……
黃鳴複聽呆了,心裏湧起一陣莫名的惆悵。他突然意識到,他和米紅豆的婚姻到底還是有不稱心的地方,一直都有的。他隻是假裝不去注意,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忽略,他知道不能跟自己太較勁。可是,夏小茹的出現喚醒了他,他沒有辦法不跟自己搏鬥了,真沒有辦法了。
到家時,米紅豆正躺在床上翻書,邊等他。這是米紅豆婚後的習慣,隻要他不回家,她就不睡,一直等到他回來,洗漱好上床,倆人或長或短地聊一會兒天,問問對方身上當天發生的事情,再各自側身睡去。
米紅豆敏銳地捕捉到黃鳴複這天的神色有異,就問,“今晚是跟誰一起吃飯呢?”
黃鳴複說,“戴宗這小子幫一個朋友省了一筆廣告費,朋友請他吃飯,把我也叫上了。”戴宗是米紅豆知道的,這麼一說,米紅豆就不起疑心了。黃鳴複大學時就專門研究過金
庸筆下的韋小寶是如何把謊話說得像真話。比如一句謊話裏共有五個元素的話,必須保證不少於三個元素是真實的,那麼這句謊話基本上就像真的了。比如剛才那句話,戴宗這個元素不假,省了一筆廣告費不假,朋友請吃飯也不假,就最後一句是假的,但整句話聽起來像真的。黃鳴複向來不是道學家,一直主張“善意的謊言是有利於交際的”,可這晚上的謊話讓他難受。極其難受。他心裏麵隻求米紅豆不要再說了,讓他安靜一會兒,讓他想想心思。
可偏偏米紅豆這晚興致挺高,還逗他說:“我說哥哎,你以前女朋友一把的,老跟我吹你的情感曆程,現在怎麼都聽不到啦?是不是結婚了沒人要啦?”
黃鳴複才不上這個當,假裝懊惱地說:“可不是?你哥自從跟你搞上了床,就忙著轉崗競標,哪有時間想那種糊塗心思唦?結婚後就更不用說了,工資卡上交不說,你看看我現在哪天晚上超過十點半回家?我這種浪子回頭的好男人,誰還帶我玩啊?”
米紅豆就得意地笑。
笑過之後又問說:“戴宗怎麼幫朋友省廣告費的?”
黃鳴複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地講了一遍,夏小茹怎麼被他開除,後來怎麼去找戴宗博得同情,戴宗如何幫她操作的詳細地講了一遍,隱去了他和夏小茹接觸的部分。
米紅豆說,“天哪。這麼一個係列的文章做下來,得替朋友省了多少廣告費啊。戴宗肯定拿了不少好處。你這當領導的也不管管,還陪著吃喝?報社這下子得損失多少?”
黃鳴複無奈地搖搖頭說:“我怎麼管?報社機製有問題,廣告提成卡那麼死,創收部門的員工台麵上的收入和業績嚴重不成比例,我要是台麵下再不睜隻眼閉隻眼,誰還願意替你賣命?水至清則無魚嘛……任何一個行業都有彈性的操作空間嘛,在你們領域,法官不也有自由裁量權?你兼職當律師打過官司的,裏麵的貓膩不比我清楚?”
米紅豆點點頭,又說,“我主要怕你心粗,由著手下人跑馬,影響你完成全年任務。”
黃鳴複說:“不會。你太小看你哥了。我心裏自然有數,我會控製的。現在接手廣告部好幾年了,不能像一開始那樣衝了,得悠著點兒,既不能完不成任務,又不能超額太多,否則就是自掘墳墓。最好是比上年超那麼一點兒,上麵好交待,下麵的人也滋潤。我呢,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好處,但圖個自在快活,總比違心地歌功頌德強吧。”
黃鳴複不想再討論這個事,就敷衍地問說:“你碰到什麼好玩的事沒有?”
米紅豆說:“聽說中文係一個老師出了本書,但是銷路不好。他就要求每個學生都必須幫他推銷書,還威脅說誰要一本沒賣掉,就會考試不及格。他還真做得出。幾個頗有個性的學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果然被他掛了紅燈。而且,上課時間他不好好授課,經常要求學生幫他校對書稿,學生意見很大。但大家憤怒歸憤怒,反映歸反映,也沒見學校將他怎樣。他照樣活得好好的,既沒減工資,更沒下崗。這真是太可惡了,這種人也配在大學裏麵為人師表!”
黃鳴複悶聲說:“這樣的人到處可見,各個行業各個部門都有。你見多了也就沒有那麼多精力憤怒了。他們自私自利、玩忽職守但又沒有鑄成大錯,所以,沒有哪條法規去束縛他們。”
米紅豆說:“是這樣。中國現在法製機製還不夠成熟,中國人又講與人為善的中庸文化,愛做好人,不願做得罪人的事,這種道德體係不利於懲惡揚善但很適合姑息養奸,所以這些人雖然激起了眾怒但照樣毫發未損,也就沒什麼可奇怪的……”
黃鳴複的心已經動蕩了,交戰了。從那晚起就亂了。夏小茹鑽進了他的腦海,在裏麵東溜西逛,把他攪得意亂情迷。他開始想她,想她其實主要是想那天晚上在“的士”上長長
的吻。那個吻真的太長太美妙了,難怪學名叫做“法蘭西熱吻”。那個吻激情得讓黃鳴複有時竟坐立不安,為自己居然起了相思感到不好意思。真是的,又不是沒經曆過女人。
黃鳴複成天牽掛著手機,希望鈴聲響起時,有一個來電正是夏小茹。可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夏小茹突然失蹤了一樣,什麼表示都沒有。黃鳴複更不可能有所表示。他想歸想,可斷然不會主動跟夏小茹聯係。男女之間這點事,對黃鳴複這種有一定地位和聲望,且自詡“有德”的已婚男人來說,像奢侈品之於愛打扮的普通女人,存在相當大的誘惑,但更清楚沒有消費的能力。隻能指望別人白送,自己就當沾點便宜。不主動、不承諾、不負責,婚後的“有德”男人如果遭遇漂亮女人有意白送上門,差不多全一種德行,全成了“三不”分子。
何況黃鳴複這種男人還很忙,一進辦公室就運轉得像陀螺。一個女人的分量跟事業去比,籌碼實在有點輕。
快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波瀾不驚。
中秋節這天,黃鳴複閑了下來。一閑下來,體內的雄性激素就來作怪,心思就活泛起來。黃鳴複想起了夏小茹,譴責她怎麼還不來找他?始亂終棄的狐狸精!懷疑她是不是掉了手機,把他的號碼給忘了?黃鳴複想了一想,拿起手機給夏小茹發了條短信,內容是現成的,別人發給他的中秋祝福內容,黃鳴複一字不改地轉發給了夏小茹。通信發達的時代真好,談情說愛都變得省事得很。
黃鳴複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做得比較漂亮。中秋節是個普泛的節日,又不是情人節,不容易讓夏小茹想歪。而且,中秋節是舉家團圓的日子,黃鳴複選擇這個日子聯係夏小茹,意味著他希望她闔家幸福,他不想破壞她的幸福。另一方麵,黃鳴複又的確是“主動”地聯係了夏小茹,這表明他心裏有她,一直惦念著她。夏小茹應該心裏有數的。
夏小茹很快回複了一個短信說:“謝謝!同樣的祝福也送給你吧。”很中性的內容,甚至可以說是言簡意賅了。黃鳴複什麼意思也沒讀出來,有點小小的失落。
中秋過後沒幾天,黃鳴複走進辦公室,習慣性地抓起辦公桌上的安利小瓶子,從裏麵倒出一粒維生素片扔進了嘴巴。桌子一角堆著當天分發的一摞報紙和信函。
黃鳴複把信函挑出來,一封接一封快速地瀏覽封麵,突然停了下來,把其中一封單獨揀出來,撕開信封。
果然是夏小茹寫來的。信封上並沒有落款,黃鳴複完全是憑直覺猜到的。
竟然是一封情書,標準的情書!
夏小茹不盡其詳地告訴黃鳴複她早就喜歡上了他。早在黃鳴複接手廣告部後正式坐鎮指揮的第一天,召集全體人員開會的那一天,夏小茹就喜歡上了他。
夏小茹說,她發瘋似狂、如癡如醉地崇拜他、仰慕他。她會怔怔地盯住他從自己身邊走過的背影發呆;會揀起他抽過的煙頭;會模仿他講話的口氣;會偷偷打聽他有沒有女朋友……她知道黃鳴複準備炒她的魷魚後,去找他求情,其實歸根到底不是留戀那份工作,而是留戀他,可他一點不放她在心上,她受到了傷害,哭得稀裏嘩啦。
夏小茹才高中畢業,沒多少文化,信裏麵有很多錯別字,但情感是撲麵而來的真實和火辣辣,而且因為寫作技巧的缺失更顯得真摯感人。
黃鳴複從來沒給哪個女人寫過情書,隻在大學時為她們寫過一些酸文假醋的詩,那些詩現在看了臉都要紅,牙齒也要酸倒的。也從沒有哪個女人為他寫過情書,夏小茹是史無前例的頭一個。黃鳴複想起他曾和米紅豆討論過茨威格那個名篇《一封女人的來信》,他曾覺得那個女人不可思議,現在看來,藝術真的是來源於現實生活。
黃鳴複這會兒看著一封女人給他的來信,臉紅了,感到口幹舌燥。心又怦怦地直跳,高興得很。真叫高興。他想著她,她比他想她更想他,這叫他能不高興嘛!但黃鳴複再高興,依然表現得很含蓄。他按兵不動。他靜觀其變。他守株待兔。他等貨上門。
一切盡在黃鳴複的預料掌控之中。又過了幾天,黃鳴複接到夏小茹的電話。夏小茹在電話裏麵一點不忸怩,開宗明義,直奔主題,敢作敢當。夏小茹報了一個地址給他,請他中午如有時間前往此處。
黃鳴複的確掙紮了一陣子。理智和欲望(不是情感)作了短暫的搏鬥。但最終被夏小茹聽起來性感無比的聲音擊中了,血液要凝固了,無法掙紮了,沒有退路了。最終還是去了。
那是一處普通的住房。離報社很近,背街。夏小茹事後說,她瞞著男朋友借了一套朋
友的房子和他約會。
黃鳴複敲房門的時候,都能聽見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剛才走得太快的原因。等夏小茹把門打開,黃鳴複一眼瞅見她竟然光著脖頸和大腿,中間部位隻圍著一條浴巾,心裏麵嚇了一跳。夏小茹並不像歡場女子,可也這麼大膽。現在的年輕女人啊。唉,總有一天不是男人強暴她們,而是她們要強暴男人。
夏小茹看著黃鳴複,眼裏含著笑,幽幽地問了一句說:“你要去衝個澡嗎?”
黃鳴複話都說不出,隻是下意識地搖搖頭。夏小茹就開始解浴巾,黃鳴複像是在看一部三級片一樣饒有興味。浴巾掉在地上。原來夏小茹裏麵不是全裸的啊,可是比全裸還折磨人。夏小茹穿了一套大紅顏色的情趣內衣,設計大膽色彩火辣,私處欲語還休,欲遮反露,對男人的視覺和神經都是莫大的刺激和挑逗。黃鳴複事後為自己辯解,這種情形下,他還能當柳下惠的話,那他還能叫男人嘛!黃鳴複就像一頭公牛,被鬥牛士手裏那塊不停晃動的紅布撩撥得心煩意躁,隻覺渾身的血像火山爆發時的熔漿那樣突突地往上躥,於是一個箭步衝到夏小茹麵前,把她橫著抱起扔上了床。夏小茹個子小身子輕,黃鳴複這樣將她抱起來很輕鬆,覺得自己頗有男子漢氣概。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多少和原來的胡鬧有些不同。黃鳴複幾年清心寡欲,和米紅豆一結婚就趕緊造人,造人一旦成功,基本上就沒怎麼碰過米紅豆,黃鳴複對米紅豆的解釋是,米紅豆懷孕生子是大事,他不能因小失大,害了米紅豆的身子。現在黃小米早出來了,黃鳴複可以害米紅豆的身子了,可他還是不怎麼害。好在米紅豆對床笫之歡並不鍾愛,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黃鳴複壓在夏小茹的身上,竟有種新婚燕爾之感,非常盡興。
盡完了興,黃鳴複翻身躺下,很快平靜下來。想了想,覺得一些事情還是在開頭說明白為好,免得將來淘氣。於是黃鳴複說:“我現在有家庭了。”
夏小茹還沉浸在剛才劇烈交纏的極度亢奮之中,緊緊黏在黃鳴複身子上,用臉去蹭黃鳴複的下巴,感受硬硬的胡茬帶給她的刺激感。夏小茹聽了後,輕聲說:“我知道啊。”
黃鳴複試探著說:“那我們……”
夏小茹打斷他說:“我不妨害你的家庭生活。我隻要你!”
黃鳴複還有點擔心說:“我給不了你什麼。你知道的,我那種國有單位,管得死。”
夏小茹不說話,隻抬眼幽幽地盯牢他,歎一口氣說:“鳴複哥,你傻呀,我隻要你。”
黃鳴複的心倏地軟了。心裏麵幾塊石頭同時落地。一感到安全,就覺得自己太幸福了!飛來的豔福呀。不要任何代價的。白撿的。
果然是春風一度勝卻無數。那段時間黃鳴複像是重新活了一回。
快到中午的時間,黃鳴複總要瞧瞧手機,怕夏小茹打了電話,他忙得沒在意錯過了。
和夏小茹過了心急火燎直奔主題的階段,黃鳴複現在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還會逗她。他的手在夏小茹下麵探了探,一本正經地說:“不得了,泛濫了。”然後他像要幫夏小茹救火一樣忙活起來。趴在夏小茹身上時,邊說“這叫九淺一深”,邊用眼睛仔細打量著夏小茹的表情。完事後,黃鳴複總是讓夏小茹趴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指在夏小茹的背上輕輕地畫
圈圈。
中午即使拉上紗簾,屋子裏麵的光線依然足夠黃鳴複看清夏小茹。黃鳴複感覺自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愛,相當的刺激。夏小茹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十足有味,越來越浪蕩,適合觀賞。黃鳴複相當地喜歡。又想到米紅豆自打生下黃小米,粗壯起來的腰身再也沒縮回去過。不由得將手放在夏小茹的小蠻腰上,上上下下撫弄起來。
“你真是個尤物,”黃鳴複動情地對夏小茹說,“你是我的。”
夏小茹知道黃鳴複在犯傻了,這很難得了。夏小茹感動了,問:“我哪裏是你的?”
黃鳴複認真地回答說:“哪裏都是我的。”
他將手邊一一指向夏小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乳房、大腿……邊說:“這裏、這裏,都是我的。”
如果黃鳴複就這樣和夏小茹你儂我儂、郞情妾意地好下去,那麼就不能完全稱為“夏小茹事件”了。
女人和男人的心理畢竟有太大的不同,婚外情(性)往往因為女人的心理發生變化就走不下去了。
和夏小茹無奈分手,黃鳴複深感可惜。事後怎麼都弄不明白,夏小茹究竟是哪天發生了心理上的變化。是不是那天中午呢?夏小茹問他愛不愛她的那天中午?
那天中午,繾綣纏綿過後。夏小茹突然問:“你愛我嗎?”
黃鳴複跟夏小茹好了這麼久,從來沒對她說過“愛”這個字。這個字太金貴太奢侈,絕不是一個已婚的“三不”男人能輕易說得出口的。
問題是女人總是太天真,總是不懂,老要求解,老要犯傻。黃鳴複不忍太傷夏小茹的心,就來了個腦筋急轉彎,說:“呃。我很喜歡你。”
夏小茹雖然年輕,可見過世麵的。聽黃鳴複這麼機巧和不老實,不由得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故意問:“這有區別嗎?”
黃鳴複一點不回避,說:“當然有區別。愛是專向的,喜歡卻普泛得多。愛太複雜,還是喜歡比較簡單。”
夏小茹受傷了。她原本也不指望什麼,隻要黃鳴複一個甜言蜜語而已。就一個虛幻的肥皂泡而已。她沒那麼幼稚,她不會聽了黃鳴複說“愛”她就糾纏他。她隻要一刹那間的意亂情迷,一時半會兒的高興高興,兩人相擁時的徹底沉醉。可這點東西黃鳴複也舍不得給,他怕,他不敢。他內心和外表的反差太荒誕。
夏小茹就苦笑了,說:“當初你怎麼竟沒有一點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