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萍有些等不得,忙道:“你拿出來啊。”淑敏道:“拿出來容易,可是咱們先要立個約章,我把這證據拿出,證明你是個有婦之夫,那麼從此你須要保守戀愛上的道德,不能再和我求愛了。”白萍道:“那是自然,我若真是有婦之夫,向你求受,豈不是犯罪行為?不過還有一說,我若能提出強有力的反證,把你的證據駁飼,確定我是個孤身男子,那時我向你求愛,你可以不拒絕了?”淑敏怔了怔,笑道:“那個,臨時再說。”白萍道:“你這樣含糊,未免太不公平,試想,你所以拒絕我求愛,是因為疑惑我有太太,反轉來講,我若證明並無太太,你不就該接受我的愛麼?譬如教你辦國家大事,這一麵有罰。一麵無賞的辦法,恐怕不能服人吧?”淑敏格格笑道:“咱們這也不是國家大事。馬虎些也罷。”白萍方要再說,淑敏已掩住他的口笑道:“好好,我就給你個賞罰分明。可是我的證據確鑿。你也未必討得了賞去。”說著就把手裏的四方紙裹,遞給白萍道:“你自己看去,這不是賢伉儷的新婚合影?新夫人夠多麼美麗呀。”白萍接過紙裹,顧不得再和淑敏說話,就先把包皮撕開,見裏麵是一張六寸照片。展開借著月光一看,立刻“咦”了一聲,跳將起來,暗想這一張照片,是為撮合仲庸和芷華的婚姻,和一個妓女同照,假作新夫婦,寄給芷華,教她對自己斷念,卻如何到了淑敏手裏?真是怪事。忙瞧瞧淑敏,見她正仰望天中明月,蕭然無語,隻得再看著照片思索。忽見照片的字樣和位置,都是自己所寫,但似乎變成娟秀瘦弱,不像自己筆跡。注目細看,果然筆跡大異,心中更加納悶。再看下麵照像館名的凸字,刀刮的痕跡,宛然在目。忽然想起照片的背麵。還有自己寫的兩行字,便將照片由夾層中抽出,見那兩行字一個不缺,但也不似自己親筆,連忙沉下心去思想。覺得淑敏前些日子曾到天津參加芷華婚禮,這照片無疑地是從芷華處得來。隻這字跡變換,卻令人莫名其妙。白萍正看著照片納悶,忽聽淑敏在旁笑道:“你這位太太周梅君女士,真是個天仙般的美女子。林先生,你怎隻把她悶在家裏,不陪著出來交際呢?”白萍滿麵迷惘之色,瞧著她道:“我哪有太太,又哪有家?向來住在公司裏,你還不知道?”淑敏指著照片道:“這明明是你與這周梅君的新婚合影,上麵還有你寫的新婚紀念字樣,怎還抵賴不承認。難道這是偽造的麼。”白萍道:“可不是偽造,這上麵的字,不是我寫的。”淑敏微笑道:“字不是你寫,可是你這樣寫過沒有?”白萍道:“寫是寫過,並且一字不差。”淑敏道:“這照片當然更是你親身照的了?”白萍道:“不錯。”淑敏道:“照片不假,字你也寫過,總算證據確實,在芷華以後,你又和這周梅君結了婚,無論如何,你是有太太的人了,還有什麼可分辯的?林先生,以後請你注重道德,不要再來騙我。須知一個有婦之夫,向女子求愛是犯罪的。咱們的交涉,現在已完結了,我不便陪你多談,明天見吧。”說著起身要走,白萍忙拉住道:“淑,你別忙,聽我說,這裏麵我有許多苦衷呢。”淑敏道:“哦,你是要和我說,現在已和這周梅君離開了麼?那你更可以不說。因為說了,更顯露你處處把女子做玩具,隨便追求,隨便拋棄,更教我對你害怕。”白萍道:“不是,我和你實說,周梅君並沒有這個人。”淑敏笑道:“沒有這個人,難道是靈魂照相麼?”白萍搖頭道:“人是有時,不過周梅君的名字,是虛造的。我細說吧,這照片上有我許多的血淚,這是我犧牲自己,幫助他人的成績。現在芷華不是嫁了邊仲膺了麼?在未嫁以前,芷華還顧戀著我,不肯嫁他。那邊仲膺又癡情過度,不得芷華,便要自殺。我鑒於他愛芷華的熱誠,知道芷華嫁他,必能深享幸福,所以到外麵娼窯裏,認識了個妓女,合攝這張影片。恰值有個朋友要到漢口去。我便把照片上的館名地址除去。寫上了那些字樣。另外又作了一封信,和類似離異的證據,一並托朋友帶到漢口,然後再寄回天津,郵遞給芷華,使芷華知道我已遠在天涯,並且已另娶妻室,她已遭了遺棄,自然改變心腸,去和仲膺結婚。所以你見到他們的美滿姻緣,都由這照片撮合。如今你倒把這照片,當作我有太太的證據,豈不冤煞我了。”淑敏點頭道:“原來有這許多周折,我哪裏知道?這樣說,你肯為他人犧牲自己,偉大的精神,真可佩服。不過如此輕描淡寫,把自己愛妻推給他人,一來未免太忍心,二來也過於輕視女子的價值了。”白萍皺眉想了一想,頓足道:“我和你說吧。這件事本不能說,現在可被你逼急了,不過請你萬莫告訴旁人。”淑敏點頭道:“你放心,我絕不和旁人說。”白萍道:“前些日在你家,因看見他們的喜帖,而顯露我的名姓,你便責備我對芷華寡情,逼問我遺棄她的原因。那時我寧含冤負屈,絕不肯說的,隻有一句,就是芷華在和我結婚後,忽然又與仲膺發生戀愛,被我撞見,才傷心自己走開啊。”說著以為淑敏聽了這話。定要悚然失驚,哪知淑敏倒神色不動,隻微微頷首。沉了一沉,隻可接著說道:“你知道這層情節,以前對我的種種懷疑,就可以完全解釋。我因為芷華既肯負丈夫而愛了仲庸,仲膺也忍負良友而愛芷華,必是他兩人的愛情,已到了不可分離的極熱點。我為成全他們,隻可自己退讓,所以不特當麵說了個斬決幹淨,並且以後處處對芷華的薄情,絕無出於本心。不過為撮合他倆啊。”淑敏道:“哦,那麼,你既把芷華推給仲膺,就該飄然遠引,置身事外,何必又弄出這照片和什麼信來?”白萍道:“這一節說起來,話更長了。我離開他們走後,經過許多事故,又去了一回山東,咳,也和你細說了吧,我自發現了芷華不貞,就覺生趣全無,辭去原來的職業,到北平一個姓錢的律師處做書記。那笑話多了,這錢律師,便是現在咱們公司裏,先作聽差後升庶務員的錢畏先。更想不到這錢畏先的小姨龍珍,竟對我發生愛情,糾纏得不了。我表麵隻好對她應酬,也有心教她成一個有智識的女子。”說到這裏。淑敏忽然問道:“龍珍,這龍珍可是生得極醜,麵上有麻子的麼?”白萍失驚道:“是呀。你怎麼認得?”淑敏道:“她還在我家住過幾天呢,這人現在不知到哪裏去了,簡直蹤影全無,成了疑案。”白萍道:“怎麼怎麼,我記得她是嫁了人,必是和她丈夫走了,怎能說失蹤?”淑敏道:“我就沒聽說她有丈夫,而且芷華和她同居很久,芷華也未說她有丈夫。”白萍怔了半晌道:“不能,我有證據,並且是她親口說的,你聽我從頭講,就能明白。這龍珍對我糾纏,我也隻能對付著她,所以感情很好。那一天去逛中央公園,被芷華遇見,我躲走了。”教敏叫道:“你在中央公園同著的女子,是龍珍呀?”白萍道:“不錯。”淑敏頓足道:“芷華若看見她那副嘴臉,絕不致把她當了你的新愛人,氣得當時暈倒,必能上前和你說話。這許多糾葛,當時就可以解釋開了。說不定當時便重歸於好,哪還有以後這些慘苦的事?可惜可恨。怎偏偏教芷華隻看見她的後影幾?怎她的後影兒又偏那樣好看?這真是造化弄人了。”白萍歎了一聲道:“那也不必提了。隻說我回去後,也因為瞧見芷華又換了個少年相停,更認為水性楊花。”淑敏接口道:“那少年是我哥哥式歐呀。你怎胡亂誤會?”白萍道:“我那時哪裏知道,更為傷心,就變改心計,要犧牲終身幸福,成就了龍珍的希望,才和她親密起來。哪知過了些日,錢畏先家發生內亂,我安身不得。龍珍就隨著我移居旅館,忽然無意中在她梳匣內,尋出一張報紙,那上麵就有你們替芷華登的廣告,卻已過期許久,我才知道龍珍把這廣告隱藏,故意蒙蔽我,認為她居心險詐,又覺心灰意冷,一時的負氣,便抱了獨身主義,暗地不辭而別,到山東投軍去了。”淑敏聽到這裏,道:“你好狠,隻顧你走,拋下龍珍怎麼好呢?你也不想想,女人誰不為自己打算?她見了那廣告,若不隱藏,萬一你看見後,和芷華重收覆水,她豈不落場空麼?“白萍道:“我當時也因沒有兩全之計,就芷華便負了龍珍,就龍珍便負了芷華,隻可拚作兩方的罪人,自己高飛遠行,兩無偏袒。”淑敏搖頭道:
正文 第13章(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