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見解,我認為完全錯誤。”白萍道:“我也知道,隻是你若處我的境地,也未必有兩全的辦法啊。”淑敏點頭道:“細想起來,這件事倒可以原諒你,因為人的性情思想不同,到了糾紛難解、進退兩難的時候,有的能委曲就全,忍耐對付,有的就快刀斬絲,痛快一割,所以你隻算無奈出此,並非有心為惡,況且當時神經震動便是多麼有學問的人,也難免感情用事啊。”白萍拍手道:“是是,你這話才是明白,真算知我之談。”淑敏道:“你不要得意,別忘了因此又負了一個龍珍。像你這樣輕易的把愛你的人棄舍,也教人可怕呢。”白萍道:“你又責備我了,我豈非無故棄她,不是有以前那種原因麼?”淑敏道:“好,‘有原因’這三字更加可怕。現在不提這些,你再向下說。”白萍道:“我離開龍珍,到山東從軍,就得了連長職位。去年軍隊隨主將調來北平駐紮,我一天夜裏到車站附近一家旅館查店。忽然看見一間房住著一男三女,那一對女子。我沒看清楚。隻瞧見龍珍,和一個極俊美的少年男子,互相侵倚,十分親密。我回頭便走,那龍珍追了出來,和我說,她從我失蹤以後,因為知道我在天津的住宅,就尋了去。哪知正與芷華遇著,互相說明原委,就一同居住。後來芷華給龍珍介紹了那個美男子,兩人就結了婚。龍珍當麵和我說,很覺慚愧,從此與我斷絕關係了。”淑敏聽到這裏,忽然道:“不對,你這是謠言,你遇見龍珍,是不是在一個什麼帶‘成’字的店裏?”白萍道:“不錯,我也記得那店名有個‘成’字。”淑敏道:“是不是在戒嚴的夜裏,約摸在咱們公司招考的前半年多?是秋天?”白萍道:“都不錯。”淑敏道:“都不錯,那麼隻有你一個人錯了,你所見的美男子,不是男子呀。”白萍道:“怎麼?”淑敏道:“那就是現在我的未婚嫂餘式蓮,她女扮男裝啊。其餘的兩個女子,一個是祁玲,那一個卻不是女子,是我哥哥式歐,男扮女裝。”白萍大詫道:“這真糊塗死我,怎麼回事?這樣男女亂扮?”淑敏道:“提起來話更長了,這裏麵還關著芷華呢。”說著就把式歐在天津遇難的許多離奇事件,以至由芷華煩龍珍護送回家,車上與祁玲式蓮相遇,同住旅館的話,都說出來。又道:“龍珍她所說的丈夫,就指著女扮男裝的式蓮,這不是故意騙你麼?不過我不明白,龍珍既是愛你,好容易久別見麵,怎倒說假話與你決斷,是什麼意思呢?她次日來到我家,還住了幾天,絕沒說起這事。以後告辭回了天津,想不到過兩天芷華來信催她回去,我回信說她巳回,芷華又來信說並未見她的麵。從此便消息沉沉,不知去向了。前些日我見著芷華,還談起呢。”白萍怔怔的道:“原來有這些事,她為什麼對我說謊?哦,是了,她必是因為我拋棄過她。所以也藉端向我報複。可是又不對呀,她怎上天津尋我,和芷華住了許久呢?再說她又勸我務必回去,和芷華重圓,把芷華怎樣對我憶念,說得萬分酸心。”說到這裏。淑敏忽又叫道:“哎呀,我曉得了,這龍珍可憐,龍珍可憐,你現在還不明白麼?她為什麼指著式蓮,說是她丈夫。”說著停了一停,眼望白萍道:“林先生,你還說她對你報複,真太埋沒了好人,她分明是要成全你和芷華的情分,又怕你礙著她為難,就隨機應變,假說已經嫁人,她是引身退讓,給芷華閃路啊。真看不出她那副形容,竟有如此的好心和權術。”淑敏說著,見白萍將手遮麵,便道:“你這時也知道難過了,據我揣摩著,那龍珍起初還是一心向你,等到見著芷華,已覺得自慚形穢,再看芷華思念你的情形,便決心對你聲說嫁人的時節。那痛苦還能想像麼?所以她和你分別以後,就自離開了人群。這個人現在哪裏,誰能知道?說不定已經自殺。要是那樣,你可罪孽深重了。”白萍淒然道:“不致於吧,她若自殺。咱們也該聽見消息。”淑敏道:“你真是糊塗,倘或她跑到遠處去,咱從哪裏能得消息?”白萍悚然一驚。落淚長歎道:“果要如你所料。我真遺恨千年。百身莫贖。”淑敏道:“事已至此,也不必難過,再說以後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