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草色更新。
路麵都是碎石夯土,人來人往被踩得極實,也不顯得泥濘。春寒陡峭,在這細雨中,寒涼更甚。
眾人都是練武之人,不在乎這點風寒,衣服濕了卻麻煩。張嶷打開一個箱子,拿出四套蓑衣,扔給其他人。
“給我把傘。”顧秋喚道。
張嶷一愣,把剛要扔過去的蓑衣收起,又取出一把傘扔給顧秋。
傘上蒙著刷了熟桐油的皮棉紙,並無圖案,拿在手裏輕輕巧巧。
顧秋一手撐著傘,騎在青驢背上,背負長劍,悠悠哉哉。
陸燕北見了微微一笑,功夫雖高,少年人的心性卻變不了。
他知此次出行,自己責任重大,不敢像顧秋那樣悠閑。騎馬四顧,群山被細雨繚繞,朦朧如輕紗遮麵,樹木更顯青綠。
耳邊隻聽得“悉悉沙沙”的雨落山間聲,擾得陸燕北心中愈是不安。
“哦嘍嘍嘍!”
一陣人聲叫嚷忽地響起,分不清方向,似在四麵山中都有人埋伏。
陸燕北一揮手,張嶷勒住牛車,抽出長刀,麵無驚慌。
杜七也將那副鋼爪套在手上,輕輕一躍,身體憑空向後飛去,立在大箱子上。
隻見前方兩側山上,下來兩隊人馬,彙在一起攔住去路,約有三十多人。
為首一人黑麵濃髯,手持一把厚背大刀。
“這是清風寨二當家朱猛,有把力氣。”張嶷道。
有把力氣?
陸燕北曬然一笑,驅馬上前,麵色淡然的看著對麵群寇,抱拳道:“兄台攔路卻是何意?”
他雖被顧秋僥幸勝出,屈居於人,不代表消磨了一身傲氣,這夥毛賊完全沒看在眼裏。隻是現下要低調行事,露不得風聲,才跟他們客氣幾句。
朱猛喝道:“呔!見你朱二爺爺在此,還不快下馬磕頭,還能留你個全屍。”
這些小寨子,不必像大山寨那樣講究,要的就是殺人劫財。
“原來是清風寨朱二當家,久聞大名。小弟初次跑商,但規矩我懂。”說著解下馬上掛著的包袱,掏出一個小布包,扔了過去,“小小心意,還望笑納。”
朱猛接過,在手上掂了掂,怕是有五十兩銀子不等。
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這幫窮貨!累死累活下山砍人,多則一百兩,少則幾十兩,從沒超過二百兩的時候。比不上人家白雲寨,幾百號弟兄,隨便出去一趟就是幾百兩。
他們隻要真金白銀,至於運送的貨物再值錢,大山寨有地方銷贓,他們可沒辦法。上上下下幾十個兄弟,每個都是被通緝,根本進不了城。就算能找到門路,也沒人敢和他們做生意。
“嘿嘿!還真是個新丁!什麼狗屁規矩!你就沒聽過清風寨手下從沒走出去過活人嗎?”朱猛一陣怪笑。
陸燕北仍是笑道:“朱二當家說笑了,規矩是人定的,自然有變通的道理。在下剛開始從商,本錢不多,但在下敢保證,隻要朱二當家放我們一馬,待從郡裏返回時,奉上五成利如何?”
朱猛有些心動,五成利可不少,再小的貨商跑一趟也能賺個幾百兩,而這窮貨身上看來最多不超百兩。但又一想,誰知道這小子是不是順嘴胡謅,還是著眼當下吧,能拿一百兩就是一百兩,以後?誰還想以後!
“少跟二爺來這套!這樣吧,”朱猛眼珠一轉,兩條大腿一岔,指了指下麵,道:“你要是從下麵鑽過去,二爺就放你一馬。”
他已經存了心思要殺掉這四人,此番純粹是拿人侮辱取樂。
陸燕北何時受過這種侮辱,額上青筋爆出,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回頭看了看杜七和顧秋,見兩人都是微微點頭。
眾人的想法都是,這趟鏢,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一旦動手,必不留活口。此時一看,既不能善了,隻好出手。
陸燕北心中有數,翻身下馬,道:“既然朱二當家不講情麵,那在下就隻好討教一番。”
“喲,還碰上個硬茬,有點意思!”朱猛見他下馬後的魁梧身量,也是一驚,繼而大刀一揮,不怒反笑。
陸燕北在鬆江大名鼎鼎,朱猛也有耳聞,但未見過麵,也不認得。
“你找死,二爺就成全你!”
朱猛獰笑著快步上前,厚背大刀帶著風聲,就是一刀劈下。
陸燕北懶得跟他糾纏,左手運勁一接,直接把大刀握在手裏。
五根粗長的手指鐵鉗般捏著刀身,鋒利的刀刃緊貼著手掌心,連皮都沒破,沒流出一滴血。
一個照麵下來,朱猛就知道碰上了硬點子,便想抽刀撤身。誰知使出吃奶的力氣,刀身牢牢地被對方握在手裏,紋絲不動。
朱猛一張黑臉憋得血氣上湧,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孩子在跟一個成人較勁,頗為滑稽。
“哈哈!”陸燕北大笑一聲,抬起右手,一掌向他拍去。
這一掌勢大力沉,速度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