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燃燒起憤怒的火焰,為昌泰阻斷追兵;烏鴉奮力拍打著翅膀,為昌泰送來絲絲清涼;終於有一天,昌泰從持續不斷的高燒和昏迷之中蘇醒,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滿洲國舊址,而地上,八旗各大旗主都在跪拜。
“吾主安好?”旗主們如是說道,恭恭敬敬。
昌泰便在滿洲人的擁護之中,登基做了滿洲國皇帝,登上皇位那天,他忍不住熱淚盈眶:“朕的母親不要朕了,但朕還有滿洲國。天命在我,蒼天佑我,神鴉護我!”
而紫禁城中,一眾大臣對著周妍亦是恭恭敬敬:“尊者是想當太後,抑或是國師?”
“國師吧。”周妍說道,“麗妃可為太後。是我腹中孩兒名義上的母親。”
眾人有感她陣前神威以及六親不認的狠辣,紛紛應諾,不敢再有異議。
隻是眾人退去之後,杜子君卻上下打量著周妍,微微蹙眉道:“踏著親生孩兒的屍體上位,心中可有不安?”
“昌泰不會死。”周妍卻說道,聲音裏滿滿皆是篤定,“他亦是純種漢人,又曾得華夏龍氣庇佑。怎會輕易赴死?”
“那你是什麼意思?”杜子君不解道。
“自此之後,滿洲和華夏便出自同源,再無謂自相殘殺,造下冤孽。”周妍道,“天命在他,我有信心,昌泰會成為滿洲國的皇帝,名垂青史。”
杜子君倒吸一口冷氣:“原來你竟是此意!”
“隻是,”杜子君盯著周妍平坦的小腹,“你並未真的有孕,龍嗣從何而出?”
周妍卻笑了:“師姐如此說,卻又幾分迂腐了。試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又何必細分龍鳳之血脈。往前追溯數百年,大明開國皇帝亦是廟中討飯的和尚,英雄豈可盡問出處乎?”
“原來你是要——”杜子君驚詫萬分,此中異事她從未聽聞。
周妍又笑著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焉能是一句空談?自然要從此做起。更何況,開天辟地之初,母係為尊,萬民不知其父但知其母,父姓血脈之說,可見頗為無稽。”
杜子君道:“然則這嬰兒和你並無血脈羈絆。”
周妍道:“淩駕於物質之上的,乃是精神。淩駕於肉體之上的,乃是思想。血脈和基因雖有一定作用,然則後天養成亦是關鍵,傳承血脈,不若傳承信仰。吾道不孤,雖死猶存。”
遂暗中自華夏各地養生堂及父母所棄嬰兒之中廣為尋找,初步篩選康健伶俐之相的男嬰百餘名,養在暗處,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此時都是道法高深之輩,掩人耳目自非難事。
周妍又遺憾地講道:“可惜王儲不能以女孩充當。此乃憾事。”
杜子君驚道:“天,你又在想什麼?”
周妍淡淡一笑:“諸事當分輕重緩急。世界是公平的,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社會演化亦成螺旋上升之姿。從前是母係為尊,而後是父係為尊,在漫長的歲月之後,或重新歸於母係,或者平等、和平共處,亦非全無可能。一方被欺壓狠了,總要覺醒,倒也不急在一時。”
杜子君搖頭道:“我不明白。”
周妍道:“師姐,大道無情,然自情之深處轉無情而來。目下無塵出世者,亦應從人情練達之紅塵走上一遭,正所謂曆劫,方有感悟。”
杜子君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妍道:“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望師姐屆時代為照看一二。”
杜子君點頭道:“這個你放心。便為華夏道統故,我也會把此事放在心上。”
二女之生死盟誓遂成。
於是周妍更放下心來,自百名男嬰之中鄭重篩選,反複抉擇,甚至不惜借助諸派秘術,與其伐經洗髓。
數月之後,擇定一人,餘者送天山派,充為外門弟子,留備他用。
又擇定良辰吉日,待堪堪十月將至,宣布麟兒誕生。當日百花吐豔,紅氣滿宮,合城皆驚,稱頌聖主降臨。
然則這些不過是道家的手段而已。掩人耳目,混淆視聽,卻能安撫一眾人心,倒是善事一件。
次日皇太後小橘子抱著新生麟兒臨朝,周妍身為國師,直接於龍椅旁設一側座,決斷朝廷政務,無人敢阻。
黃宗羲忍不住勸諫道:“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國師何必事事親力親為,惹人非議?”
周妍答道:“隻恐我的時間不多了。算了算去,至多二十年而已。”
於是這二十年中,大明便迎來了國師專權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