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妍要暗中幫皇上批閱奏章一事,以黃宗羲為首的人們全部持否定態度。
他們的理由也簡單得很:“牝雞司晨,國之非福。”
然而周妍自然有法子反駁他們:“大清之禍,焉知不是大明之福?”
黃宗羲他們便愣住了,自以為明白了周妍的意思。
從古至今,末代王朝的覆滅,多傳和女人有關。夏之亡於妹喜,商之亡於妲己,周之亡於褒姒,乃至西施、楊貴妃、大小周後,就仿佛將過錯全部推到女人身上,身為男人們便可以繼續高大上了一樣。
而若大清朝政倒行逆施,牝雞司晨,對這群反清複明的能人誌士來說,好處是必然的。
“隻是苦了天下百姓。”黃宗羲滴淚不忍。
“他日大清覆亡之時,隻怕你亦難逃天下誌士筆誅口伐。”顧炎武提醒道。
“這倒沒什麼。罵名我一個人擔著便是。”周妍表示不介意。
“西施滅吳之後,勾踐以沉江相報。”王夫之卻道,“如今你雖和皇孫有舊約,卻不好母儀天下,以免惹人恥笑。”他口中的皇孫卻是指王和塵。他原本就嫌棄周妍侍奉過康熙、福全兩人,已是不潔之身,怎好再歸王和塵?奈何王和塵確實對她有意,不好相阻,如今便趁此機會,把話說到明處,以免將來王和塵登基為帝之時,貽笑大方。
“這也沒什麼。”周妍道。
王和塵在一邊聽了,心中卻頗不舒服。原本他和王夫之一樣,都覺得周妍侍奉過別的男人,實在是大大的不潔,但心中又確實割舍不下,因此才吵著要娶尚可喜的女兒,想給周妍點顏色看看。打的卻是來日登基為帝之時,納她為側妃的算盤。心中想著:“若是她痛哭流涕悔改,我便多寵幸寵幸她,也就是了;若是她敢有絲毫不滿,她不仁,我不義,將她困在宮中,叫她獨守空房,夜夜寂寞,方不負我今日所受到的羞辱。”
王和塵心中既是如是之想,便特別想看看他來日登基,立別的女人為後時,周妍那哀傷欲絕的麵容。想不到今日王夫之驟然提起,她竟不動聲色,連連表示說“這也沒什麼”,於是當下便是怒了,口不擇言罵道:“韃子出身關外,茹毛飲血,野蠻之至,尚未開化,想必那處甚大,你被弄得爽了,便也不在意同我的舊約了,是也不是?”
他這話說的粗鄙,在場人都愣住了。
愣了半晌,周妍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黃宗羲、顧炎武幾個不好深勸,束手無策,互相看著,心道:想不到這位皇孫竟是如是粗俗之人物,難道我大明竟要奉他為主了嗎?嗚呼哀哉,何其不幸?
王夫之也皺了皺眉,暗道王和塵怎說話如此粗俗,然而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周妍是活該,暗道:此女不潔,若按我程朱理學,自然該沉塘方可。怎奈現下用人之際,少不得暫時聽她吩咐行事,等到秋後算賬之時,哼哼,方知我的厲害!
此間為隱秘計,在場不過他們寥寥數人。大家各有心思,竟是無人打圓場,或者上前安慰周妍的。
周妍自己抽抽搭搭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平複下來。王和塵看她哭得傷心,心中又有些發虛,於是遞過一方絲帕,便要擁她入懷,柔聲勸慰幾句,周妍心中早冷了,揚手給他一記耳光,就此跑開。
黃宗羲幾個麵麵相覷。黃宗羲暗道:我等確實所托非人,這位皇孫,行動著實輕佻了些。
王夫之卻在想:色令智昏,著實色令智昏!這位周姑娘,確實有亡國禍水的潛質!看來皇孫對她始終難忘舊情,此事可如何是好?少不得尋個借口,便如西施一般,打發她沉塘了了賬。“
幾人各有思量,然計策已定。
周妍回到長春宮時,隻見一個小小的男童坐在正殿大椅之上,正在百無聊賴地玩九連環。卻正是大阿哥昌泰。
周妍見狀,又驚又喜,忙跑過去抱他,大阿哥身子靈活,給閃開了。她又塞給他一顆糖,趁著大阿哥吃糖的工夫,想揉揉他的頭,親親他的小臉蛋,大阿哥卻一臉嫌棄地說道:”離我遠些!“
周妍一愣,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卻見大阿哥放下手中的九連環,一邊吃糖,一邊口齒不清地問她道:”你方才哭過了。是那個姓王的翰林不要你了嗎?”
周妍睜大了眼睛,顫聲說:“你在說什麼?”
大阿哥跳下椅子,拍了拍手,向著周圍人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等到周圍人都退下後,他又向著周妍道:“方才兒子不小心說漏了嘴呢,不過以額娘的本事,此間說的話自然是傳不出去的,對不對?”
大阿哥見周妍默不作聲,又繼續說道:“額娘就不要抵賴了。孩兒雖年紀小,卻是諸事看得明白。額娘向來便是這副見異思遷的性格。見先帝是皇帝,便棄了父皇去奉承先帝。好容易熬出頭來,卻又回頭想起我父皇的好了,這才暗度陳倉,有了我。奪宮之時,便是孩兒也為您捏著一把汗,怕您從此失寵。想不到父皇卻是長情之人,孩兒才有了名分,雖然仍被些不長眼的宮人們笑話說五月而生,混淆龍種之類,但無論先太皇太後還是父皇,都是認孩兒的。孩兒隻盼著額娘從今安分守己一些,孩兒也好子憑母貴,爭一爭那太子之位,卻想不到,這才幾天,額娘便又搭上了漢臣。想是額娘覺得王翰林江南人氏,人物風流,和父皇自然風味不同,便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