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黃門太監小跑帶風，似有緊要之事，大步就邁進了明殿之中。
“報！”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太子李盛乾年約二十，不日就要及冠，在這個節骨眼上能被稱為大事的必是要事，頓時收住掌中筆力，抬頭看去。
“何事如此焦急？快快報來！”
小黃門一身驚懼，緩緩抬頭，顫聲說著令李盛乾頭皮發麻之事。
“太子殿下，國舅爺被京兆衙門抓了，現在嚷著要你去接人！”
國舅爺？
今朝皇帝也就是太子李盛乾老爹，有一後二妃，國舅也有四五位。
能讓李盛乾叫舅舅的也就他外公老來得子，比他還小兩歲的混賬娘舅。
一想到此人，李盛乾手中毛筆一鬆，淡淡墨韻竟在奏章之上暈開。
“他？他怎麼回來了？”
李盛乾有那麼一瞬的慌張，片刻就在黃門麵前收斂起來。
黃門假意不見，俯首磕頭。
“殿下，據京兆衙門來報，國舅爺前幾日回京，在百香居擺了幾桌酒席，請的都是往日好友。”
“後來酒足飯飽，便去了萬花樓，此間因與人衝突，動起了手，這才被衙門帶走。”
李盛乾剛把掉在桌案上的毛筆拾起，猛地一握，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想都沒想，又繼續在奏章上批閱。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讓衙門自行處理。”
說完這話，小黃門也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哆嗦半天，再度開口。
“殿下，國舅爺說了，他剛回京城就遭此大災，如果殿下不去，他就在衙門裏麵等皇後來接他。”
李盛乾心中咯噔一下，手中力道更甚幾分，後槽牙更是咬的咯吱作響。
陳數禮這個小舅子，原是外公老來得子，皇帝和皇後都寵的不得了。
從小到大就在宮裏晃悠，惹出的事更是啼笑皆非。
其人三歲開蒙氣走了文脈大儒，五歲就帶著七歲的李盛乾開始鬥雞遛鳥，九歲那年差點就帶著太子進了勾欄，要不是侍衛發現，這等醜事必是無顏。
好在天厭其煩，在皇後與國丈商榷之後，被國師帶入道門修身養性，這才消停幾年。
可為何這麼快就放了出來？
李盛乾想了想。
自己及冠可是大事，陳數禮這個當舅舅的不出現，豈不是讓言官要說國丈一家不懂禮數？
頭疼啊！
李盛乾合上奏章，把批閱好的讓人送去勤政殿，自己則披上外袍帶著小黃門出去。
馬車上略有輕許顛簸，但也比普通人家要好的多。
隻是李盛乾的眉頭一直未舒展。
跪在一邊小黃門戰戰兢兢，忍著這一股子的怨氣。
按照過去陳舒禮的脾性，這位小國舅不鬧出點花樣來，李盛乾打死也不信，眯眼看了看小黃門的態度，繼續問道：“本宮問你，國舅爺還在衙門說過什麼？老實交代。”
小黃門支吾半天，也不願開口，混賬國舅說的那些話，可不是他能說的。
一旦出口，這小命不保。
李盛乾似乎看出了小黃門的猶豫提聲再問：“本宮恕你無罪！有言直說。”
小黃門跟了李盛乾這麼些年，對方的脾性也是一清二楚，有了免死令，這才磕頭謝恩。
“謝殿下。”
“奴才先去過衙門，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料國舅說，他為你上過山，為你流過血，殿下不能這麼對他...”
後麵再多的話，小黃門也不敢說下去。
因為李盛乾的眉頭緊鎖，緊到都能夾死蒼蠅。
上過山？流過血？
李盛乾頓覺後悔出門。
所謂的這些事，都是小時候的事情。
還記得懵懂之年，大家都很無知。
常常帶著好友幾人陪玩，而皇子可不能這樣，身邊之人除了黃門外，也就一些夫子和婢女。
不過陳數禮因得皇家寵愛，常能入宮陪玩。
時間一長，李盛乾身前能有的玩伴就多了一個肆無忌憚的陳數禮。
隻是這陳數禮不同於規矩孩童。
一日，說是讓大家玩捉迷藏，大家都隱藏起來。
李盛乾初覺有意，沒有多想，就被陳數禮藏在了假山之上。
結果等到日落西頭，也不見有人找到他，於是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一日宮裏大亂，京城大亂，誰叫太子消失了，急的五城兵馬司和禦林軍都慌了陣腳。
要是再找不到人，一定會天子一怒，血流千裏。
陳數禮見眾人焦急，這才問了一句。
得到結果這以後，慢悠悠的帶著人爬山找到了餓昏過去的太子。
當夜，陳數禮和李盛乾兩人，一個跪太廟，一個跪祠堂，整整一宿都沒吃喝。
再說這流過血，那就更多了。
年長一點，兩人的膽子也大了，帶著自家的狗腿子，就偷溜出皇城。
用陳數禮的話來說，皇城哪有外邊好玩。
再一次，他們兩人見識到了社會的毒打。
被狗咬過，被驢踢過，更被凶寡婦提著擀麵杖攆過。
流血是常事，反正都在長身體的時間，過幾天就好了。
後來嘛！
兩人可算是把竹筍炒肉給吃夠了，這輩子也不願意再碰。
李盛乾徑直搖頭，想起這事就覺年少無知，可為何心裏還有那麼一點期待？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定要走火入魔，以致最後萬劫不複。
李盛乾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這才把不堪掃去。
“一會到了衙門，把旁人都散去，我不想有人聽到我和國舅的談話。”
小黃門懂啊，他必須懂。
就國舅爺那張嘴，能把人的三魂七魄給嚇出來，誰聽到都隻能裝傻，認真一點，你就不要保住腦袋了。
京兆府府衙。
除了京兆尹跟著，也就小黃門一人尾隨李盛乾進入。
剛進大牢，破鑼般的嗓子就在遠處高聲喧嘩。
“哼！”
“不就是幾個禦史的兒子嗎？打了就打了，有本事讓他們老爹上朝奏我一本啊。”
“看看是我這個白身逛花樓的罪名大，還是那些禦史言官教子無方的罪名大，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