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屍林的天空開始變得陰沉了起來,就連那腳下那龜裂的大地都似乎在微微的顫動,枯萎的蒿草在莫名而生的風中不斷地搖動著,就像是垂死的人,在不住的掙紮著。
我站在山岩之前,靜靜的盯著前麵出現的那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渾身泛起了一絲涼意。這兩個人影有些模糊不清,隻能依稀看出他們身上披著厚厚的蓑衣,像是被雨水淋過一般,散發著潮濕的味道。這兩個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裏,似乎在用那深藏在鬥笠之下的眼睛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讓我覺得渾身格外的不自在。像是有一絲冷氣在我的脊背上劃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這兩個人的手臂被鏽跡斑斑的鐵鎖緊緊的捆在一起,黑色的袖子看起來已經快要裂開了,雜亂的裂口滲出已經幹涸的隱隱的血跡。那看上去極為厚重的鎖鏈撞擊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我看著這兩個人的身影,腦海之中漸漸的浮現出了那個詭異的故事。那個幽寂的雨夜,那個古怪的義莊,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屍體,還有,這兩個古怪的人影。來自陰陽界的不速之客。我沒有想到,今天,這個發生在三十年前的故事之中的兩個神秘的人,此刻正站在我的麵前,用充滿著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我。
風,似乎停了。因為地上的枯草已經停止了搖動。它們無力的貼在幹裂的地麵上,就像是被抽取了靈魂一般。空洞的寂靜籠罩了過來,四周鴉雀無聲。我隻覺得耳朵裏麵不時的有雜音穿過,就像是細細的針刺痛著耳鼓一般格外的不舒服。
山岩上那扭曲的影子似乎微微的扭動了一下,然後便傳來了離墨那嘶啞的聲音:“兩位今天怎麼有興致來這懸屍林呢?”
那高高的身形勉強的向前移動了一下,鐵鏈頓時發出了不安的噪聲。然後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從濕漉漉的鬥笠下麵穿了出來:“離墨,吾等奉鬼穀大人的命令,前來邀請季公子前往那陰陽之界。”
鬼穀大人?我心中一瞬間被一小團疑惑所籠罩住了。我依稀記得,當年打開那謎一般的鬼門的人是鬼穀仞和閔二叔,而且這兩個人似乎就是要將鬼穀仞緝拿回陰陽之界,但是為何此時他們卻將鬼穀仞喚作鬼穀大人呢?而且他們身上所捆綁的那條沉重的鎖鏈,不知為什麼,讓我感覺到一陣陣的不安。我總覺得那些鐵鏈似乎不僅僅是為了囚禁住他們的身體,似乎還封印住了其他的什麼東西。因為我感覺到了一絲隱隱的怨氣從這兩人身上散發出來,令我感到胃裏麵一陣不舒服。於是我隻是微微頷首,不動聲色的盯著眼前的兩個蓑衣人。
離墨好像感到很驚訝一般,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有些銳利了起來,就像是鋒利的刃在那光禿禿的山岩上刻著一條條的痕跡:“兩位是在開玩笑吧?鬼穀大人怎麼會邀請他進入陰陽界呢?這個人,可是要想方設法殺掉他的啊。”
“這個不用離墨費心。”那個略矮的蓑衣人低沉的說道,聲音就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破敗:“鬼穀大人這麼做,自然有他的安排。”然後那老者向我看了過來,我也看清了他那一直隱藏在寬大的鬥笠下麵的那一雙眼睛。卻不由得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戰。
那雙眼睛被吞沒在一團陰影之中,就像是兩枚孤零零的眼球懸掛在鬥笠之中一般,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絲,我甚至能嗅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向後退了一小步,心裏麵泛起了一絲不安。眼前又開始彌漫起了那抹熟悉的血紅色,頭也開始痛了起來。
那老者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用漂浮不定的語氣對我說道:“季公子......請吧......”說罷,那兩個古怪的身影便轉身向著懸屍林的深處走去。我有些怔怔的看著那兩個人有些傴僂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抬腳,隻是低聲的問了一句:“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和鬼門有什麼關係?”
聽到這句話,那兩個人猛的停下了腳步。周身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詭異了起來,悶熱和不安在這一片靜謐之中逐漸的升級,死亡的味道變得更加的濃重了,懸屍林之中的屍體被孤零零的掛在木梁之上,用那空洞的眼神無神的注視著這邊發生的一切。我的耳朵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