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旁的白染已經隨意的坐下,高歡眼角抽動了一下,拜謝過後也坐了下來。
宦官鄭平熟練的沏好茶,先是小心翼翼的給元修倒了一杯,其次是白染,最後又重新沏了一壺,將第二杯倒給了高歡。
見兩人氣息平複,元修這才笑著打趣道:“現在朝中多有些閑言碎語,說你高歡擁兵自重,有不臣之心;市舶司通敵賣國、與民爭利,有斷絕朝廷財政的嫌疑。”
“陛下,臣……”
高歡話音未落,元修擺擺手,又繼續說道:“朕卻是覺得,你二人乃是朕的腰膽,是朝中為數不多的忠臣良將。
自先帝入主中原,為穩住局勢、安定人心,不得不放權給那些貳臣士大夫,以致朝綱腐敗、民不聊生,朝中積弊之深,不變則積重難返。”
言到深處,元修的言語間多了些怒氣,顯然對這群貳臣痛恨到了極點。
最直觀的體現,早年運往遼東、淮北、關中等地的軍費輜重,沒出京師就被瓜分了大半,氣的拓跋壽大開殺戒、又經過了元榮的監管,這才得讓軍費順利運轉。
或許是怕嚇到高歡,元修的語氣緩和了些,又繼續說道:“這般對比下,你二人難道不是我大魏的忠臣嗎?
昭君開通海貿,與四周諸蕃互有貿易,每年交上的商稅十有三四,還為朝廷鍛鑄貨幣,一改往日銀錠肆虐、士大夫匿財的局麵。”
“卿在懷朔大敗奚契,效仿衛霍搗其王庭、擒其酋首、殺其酋相,使得奚契不敢南下牧馬,豈不為良將?”
說著說著,元修越發滿意,看高歡的眼神都順眼了不少。
兩人的不少小動作都被他收入眼簾,但也確實沒怎麼放在心上。
漢之鄧通有腰纏萬貫,生死不也是景帝一句話的事;昔日安祿山隻有數千精兵之時,不也是唐明皇的忠臣良將?若是因為疑人而不敢用,安能為明君之舉?
比起那些已經跪過一次的貳臣牆頭草,元修還是看已是半個皇家人的高歡順眼些,起碼是真能為他排憂解難。
聽著這位雄主的讚許,饒是厚臉皮的高歡也有些憋不住了,隻能硬著頭皮接下,有些無奈的瞥了一眼白染。
自己和耶律齊的那些勾當都不好說,一個敢打一個敢演,至於白染……天知道交的稅有沒有兩成,白銀這玩意在海貿的地位幾乎可以“胡蘿卜雞”。
之後便是熟悉的拉家常環節。
元修先是問候了婁緹和婁母的身體,馬上又將話題扯到了高歡的父親身上,一臉委婉痛惜的神情。
“你阿爹在世時就是阿娣的下屬,與朕的私交也甚好,為人才學不淺,有萬夫不敵之勇,實屬大魏的一員良將!”
“隻可惜……有些破敵心切了,帶著數萬大軍命喪龍城,使得朝廷震蕩,朕為了穩定大局,也是為了嚴肅軍紀,這才……”
“你怨朕也是應當的,但也莫要遷怒於他人。”
這一番肺腑之言,嚇的高歡就要跪拜,又被元修拉住,這才惶恐的說道:“阿爹之舉終是有違軍紀,即便不死也當斬首示眾,我怎麼會怪陛下呢?”
元修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坐下後又與高歡一陣交心,君臣之間一時相談甚歡,鄭平和白染則是看著兩人飆戲。
對於自家老爹的事,高歡自然是門清的,甚至連過程都猜得個七七八八。
假設當時真的南下,最好的情況恐怕也是“所部被女直夜襲,死傷慘重。”,更差一點被安個謀逆的罪名,直接夷族消消樂了。
既然這位皇帝想拉攏人心,高歡也樂得陪他一起,至少大家明麵上君臣情深,不至於鬧得不愉快。
就這樣,茶水沏了一壺又一壺,元修和兩人談論了朝政變法的各種困難,鄭平則是在一旁補充,一直談到了酋時才意猶未盡的作罷。
“天色不早了,今晚朕在太極殿設宴,為你二人接風洗塵,正好也認識一下朝堂諸公和你阿娣。”元修這般說道,帶著兩人走出了東堂,從小道去往了太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