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艱難,大概莫過於此了。
耶律齊率領百騎一路狂奔,在夜色之中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去,直到人疲馬倦了,才不得不停下歇息。
耶律齊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旁的親衛將馬鞍拿下,想給他墊一下,被耶律齊擺手拒絕道:“已經是敗家之犬了,沒必要在意這些小事。”
他就這樣平躺在草地上,眼神還有些恍惚。
就在不久前,他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契丹梁王,麾下披甲數十萬,坐擁一方重鎮,正要帶著大批財物北返歸鄉。
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先是軍中嘩變,耶律德文等將紛紛舉兵倒戈,與賀六渾那廝裏應外合端掉了自己的軍營。
這還沒完,從耶律骨德的表情中不難看出,歸化庭怕是也出了岔子,十有八九也和賀六渾有關。
“我就知道,這廝怎麼會這麼老實,這些天一直沒什麼動靜,想來是早早的馳援至軍堡,還收降了耶律德文這些貳臣……”
“家裏多半是被搶了,但願這廝腦子沒昏頭,隻是搶些財物便走了……”
耶律齊不停嘀嘀咕咕的說道,整個人好似魔怔了一般。
親衛也沒打斷他,隻是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
過了好一會,也許是太累了,耶律齊的眼皮慢慢合了上去,很快沒了動靜。
親衛輕輕的將皮革鋪到耶律齊的身上,自己則是和其他親衛輪流守夜。
這一晚,耶律齊度過了人生最狼狽、也是最落魄的一晚。
…………
清晨,耶律齊被一陣肉香喚醒,起身後看見自己的親衛架起來一口小鍋,正在煮著什麼東西。
經過了一晚上的奔波,此時的耶律齊早已是饑腸轆轆,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這隊人出來的時候壓根就沒帶幹糧。
見耶律齊醒了,一位親衛用木碗盛了一碗肉湯,一路小跑遞到耶律齊麵前。
“大王,時不同往日,還請大王莫要嫌棄。”
耶律齊哪會管這些,端著有些汙泥的木碗美美的喝起肉湯,很快就一掃而光。
味道鮮美的馬肉,還帶著些許腥味,想來是沒調味的緣故……
馬肉……哪來的馬肉?
耶律齊頓時一驚,這才從空氣中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顧親衛的阻攔來到了一處草地上。
隻見一位遼騎正在費力的埋坑,一邊埋一邊紅著眼哭泣。
坑裏躺著的,正是一匹白色的駿馬,身上的肉已然被盡數割下。
每個契丹人在幼年的時候都會親手養一匹馬犢,一直養到成人那天,此後便作為從馬使用。
這匹馬會一直陪著契丹人,從牧馬打獵到上戰場,會一直陪著主人不離不棄,直到戰死或老死。
在契丹人眼中,這匹馬的存在是和家人妻子差不多的,多數人寧可與其他部落的人搏殺搶糧,也不願殺馬果腹。
“大王!”
還沒等耶律齊說出話來,不遠處的山坡上,一群渾身是血的遼騎在坡上大聲的喊道,很快便在山腳與耶律齊會合。
總共回來了不過六百騎,而耶律齊派去陪護的足有三千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