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白日來去如風的驛道此時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寧靜。

出了大同往西北,便是陰山下的敕勒川,也正式到了懷朔鎮的範圍,是中原北入草原的一道重要通道。

對於朝廷的各個勳貴而言,這個地方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用來和草原兩國貿易、銷贓。

草原人也樂得如此,用不太流通的貨幣去換取更實用的貨物資源。

起碼在今天之前,雙方的交易都很愉快。

踏~踏~踏~

一隊帶著紅纓甲的騎兵飛快的從驛道上跑過,四散開來到處查看。

其中一人在確定無礙過後折回稟報,其餘人則是繼續向前,以此類推,一次足以延展幾十裏的探測。

在後方一個火把交織的長隊中,一位坐在馬車上的青年此時有些不安。

“公子,可是有心事?為何如此躁動不安?”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恭謹的問著,小心翼翼地將青年的茶杯續上。

“無妨,隻是紳和遲遲不回我的信,莫非前線已經打到懷朔了?”王洪有些擔憂的說道,時不時的透過蓋子往外看。

“公子多慮了,咱們不是才接到消息嗎?那群蠻子這會兒也才剛到武川,哪有這般快……許是路上耽擱了,桑公子還沒收到吧。”

聽了管家的話,王洪的心裏這才安心了不少,拿起盤中的酥餅吃了一口。

他之所以這麼擔心桑博是有原因的。

王洪的父親是洛陽大司農少卿,與桑博的父親太仆少卿是至交,兩人也就理所應當的玩到了一起。

王洪並不是家裏的嫡長,而是父親的原配去世後,他的母親才被扶為了正妻,但他仍然隻是家裏的庶出。

比他小一歲弟弟哥早早接觸了家族要事;而他卻隻能派來搞這種見不得光的事,長此以往心裏自然不平衡。

一次與桑博把酒言歡中,他無意間透露出了這個心事,桑博則是給他指了一條其他的路子。

用簡單的話翻譯過來大概是:

哥哥我理解你的苦,但你難道想被他壓一輩子嗎?

現在咱們朝廷剛剛安定,到處都是機會,文官和武官的地位不比以前了,你既然考不上功名,何不戒筆從戎?

哥哥我現在是懷朔的監軍,渤海高氏知道吧?我哥們兒!人家一年取的軍功都夠封侯了,以後早晚都是皇上麵前的紅寵。

這樣,你給我拿五十兩黃金,我備一份厚禮獻給都尉,再在都尉麵前美言幾句,給你搞個一官半職豈不美哉?你就等著封妻蔭子吧!

最終,在多方麵因素的影響下,他還是散盡家財的拿出了五十兩,便開始滿心期待著一封召命。

這次去漠南通商,他還特意給對方寫了一封信,希望能見見這位渤海高氏的都尉。

很快,他的願望就能成真了……

…………

野狐嶺西麵的關隘口上,一支三百人的隊伍早已恭候多時。

從整體的方位上看去,野狐嶺的驛道有點類似於子午穀,兩側的高嶺包圍了這條羊腸小道。

關隘的兩側都是超過四十五度的斜坡,上麵僅有的小道寬度也隻夠勉強讓一個人站下,因此守軍一般會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關口上,鮮少有去上道觀察的。

畢竟這個位置又射不了箭,火攻又沒有狹隘的空間,屬於是一條上好的雞肋。

方正接過輔兵遞來的木桶,仰頭灌了一口薑湯,這才感覺身上暖和了不少。

在這條縱深的小道上,蹲坐著百來位火槍手和輔兵,所有人都默默在寒風中等待著。

在他們的麵前大概兩隻腳的距離,就是幾米高的斜坡,從他們的位置剛好能夠一覽整個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