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渤海高府。
高氏三兄弟坐在正廳的廚桌，等到下人將最後一道熱菜端上桌，三人隨即大快朵頤。
高承還盡量保持著不緊不慢的禮儀，菜品皆是淺嚐輒止，又不急不慢的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至於高歡二人……
隻能說武人的胃口都太好了，吃相有些慘不忍睹。
“兄長，和婁氏的日子已經訂下來了，本來是在上元佳節……哼，這群沒教化的蠍子，硬是把日子提到了半月後！”
說罷，高承冷哼一聲，眼疾手快的將桌上的醬雞腿扒住，在高平眼巴巴的目光中夾到了高歡的碗中。
高歡又撥給了高平，嘴裏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早點完事也好，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錢收上來後你自己看著辦，盡量把咱抵出去的田都收回來。”
“嗯，另外兄長……”
看著高承欲言又止的模樣，高歡有些皺眉的說道：“咱們至親間難道有什麼間隙嗎？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嗯，懷朔的良家子實在是太少了，好些都跟阿爹戰死了，剩下的不是殺人放火就是桀驁不馴。
聽說我那嫂嫂行商坐賈已久，手中消息應當是靈通的，不知道能不能……”
高歡思索片刻，隨口答應道：“行，我等會兒去跟她說一下，應當是不難的。”
高承的意思很簡單，讓白染去其他地方招點人過來，由她的浮槎商隊護送回懷朔。
在這個十裏不同鄉、出家門口都要路符的年代，在沒有朝廷詔令的情況下去其他地方招兵，和光明正大的造反也沒什麼區別。
好在，小冰河時代的到來，對他們這些士族也不是沒有好處。
往年，想要招一戶曲部，少說也得幾貫以上，有時甚至還不好找，畢竟誰願意後代生下來就給人當奴才。
現在?倒貼錢都有願意找上門的，能吃飽飯活下去就行。
簡單吃飽喝足後，高歡進屋換了一身淡紅的寬敞全袍，用牛皮製成的束帶攥了兩圈，帶著小包財物就準備去找白染。
不料，到了大門口，他被一道小巧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依然是熟悉的青色長袍，蕭苒抬起頭，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就這樣直直的看著高歡。
高歡都快忘了家裏還有個金票，這些天一直是讓老二幫忙照顧著。
“咳，蕭娘子，好久不見，這些天在這待的怎麼樣?在下可有招待不周?”
蕭苒搖搖頭，依然擋在高歡前麵，開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蕭娘子，某還有要事在身啊……”
“我家裏好馬很多，有一批良駿從漠南一路遷到這附近。”
“既為主人家，某自然要好好履行一下待客之道。請，蕭娘子。”
高歡當即決定帶著這個小丫頭，反正今晚又沒什麼大事，送上門的好馬焉有不要的道理?
出了大門，高歡帶著蕭苒一通好拐，終於從一個巷子中走出，來到了中心的集市附近，也是懷朔鎮獨有的特色。
商貿夜市，也叫——燈會。
…………
來到夜市的入口，高歡在人群中找了好久，終於看見了一棵柳樹下的白染。
他將蕭苒護在懷裏，憑借一身神力輕鬆的來到了白染的麵前。
白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掃過蕭苒時帶著股莫名的殺意，轉身向燈會走去。
高歡有些納悶這娘們犯什麼病，但也沒多想，拉著蕭苒跟了上去。
三人在燈會上四處遊玩，看看這個買買那個。
到處都是擺攤的小販和商人，賣什麼的都有，甚至還有公開賣藝的，整個燈會儼然一副娛樂場所。
這也和懷朔本身的獨特位置有關，北接契遼、南靠東都，天然就是一個貿易走私地，形成足夠的規模也就不足為奇了。
“歡歡，我要吃這個。”
路過一片食攤，蕭苒忽然拉住了高歡的手，指了指販賣滾圓子的小攤，眼巴巴的看著高歡。
且不說高歡一臉懵圈，身旁的白染稍低著頭，眉眼下的殺意已經按捺不住了。
但很快，她轉身淡然一笑，輕挽住高歡的臂膀，溫和的說道：“她想吃就買罷，正好我也想吃了。”
小販喜笑顏開的接過一粒碎銀，悄悄的用桌角掛了一下，確認後立刻挑了最大的幾個麵團，放到桌上的糖粉裏麵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