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在你的人生畫冊裏看到了什麼?蔚藍的天空?升起的旭日?還是清明上河圖的人間百態?亦或是梵高式的熱情奔放?……時光如水,生命如歌。終有一日,我們將不再年輕,甚至會失去那些有關青春的記憶,但是那種感覺會繪印在我們的人生畫冊裏。平淡、甜蜜、心酸、痛苦……都會留下完整的印跡,沉積多年後,暮然回首,竟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一、安黎的故事
秋季已至,暑熱難消。九月是高中新生報到的月份,也是各高中組織軍訓的季節。
誰願意在這烈日當空的午後,穿著厚重的迷彩服?誰又願意在這汗流浹背的日子裏,背著七拚八湊的行李,體驗紅軍當年兩萬五千裏(雖然當時隻有兩千裏)長征的艱辛?很慶幸,安黎因為前一天的中暑,留在了訓練基地,免去了越野行軍的辛苦。
當安黎捧著大水杯出去打水的時候,大家不得不認命地把杯子拴在棉被上,背起歪歪扭扭的行囊,等待著出發的號角。然而迎接大家的是教官的一頓訓斥,和簡單的一句“跟上前麵的隊伍”,於是,大家又不得不認命地盯著前一個人的腳後跟。
當這一首臉盆和水杯的交響樂,伴隨著最後一名同學邁出大門而結束時,我們可愛的安黎同學,正走在打水回來的路上。因為身體虛弱懶著打水(不虛弱的時候,找別人打),一次打了滿滿的一杯,加上水很燙,又沒什麼人催她,便決定以龜速前行,等到宿舍溫度剛好可以喝。
秋色翩然,綠意尤濃,寂靜下來的操場,綠蔭相接,恬然輕鬆。看來我們的安黎小烏龜發現了一個好地方,“操場啊,操場,就讓我來感受一下,你在喧囂後的寂靜吧!”順便可以把水喝完,然後再去打一杯。意識驅使她向操場另一邊的樹蔭走去。是偶然?也許是命中注定。如果當時她跟著大家離開了基地,如果當時她沒有走入這個操場,如果當時她選擇的是離她很近的那片綠蔭,那麼她將不會遇見他。如果當時她有足夠的勇氣,或者他當時可以走到她的身邊,那麼在安黎後來的日子裏或許可以生活的輕鬆一些。但是一切都似乎向著一個既定的結局發展著,多年後連安黎自己也想不明白,像她這麼懶的一個人,竟為了一片綠蔭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
安黎不曾記得這片綠蔭下有個秋千,但是在那一天,那個地方,確確實實的,垂著一條弧形的麻繩。安黎也不曾聽說有另一個同學被留在基地裏,但是在那條麻繩上,真真切切的,蹲著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生。據安黎後來回憶,男生像上大號一樣的蹲在繩子上,隨風輕擺(沒啥印象當天有風的說),卻不顯得吃力,不知道是風吹繩子帶動了男生,還是人為輕搖牽引著麻繩,隻感覺當時的畫麵如此的自然和諧。
安黎站在那裏。捧著一個大水杯,隔著一段距離的,安靜的站在那裏。樹蔭細碎灑落,斑駁了他蒼白的容顏,單薄的肩胛。他的眼神不知飄向了何處,他的思緒也不知道落在那裏,但是那一刻安黎從他的眼睛裏讀到了孤獨和憂傷。一霎那,一種莫名的心痛席卷著安黎,讓她無法呼吸,不得不騰出隻手拽著胸前衣襟,緩解著這種窒息的感覺。此刻,男生似乎也發現了安黎,衝著努力呼吸的安黎微笑著。淚水好像被什麼觸動了,順著安黎略帶嬰兒肥的臉龐滑下。
他們相對遙望著,一高一低,一動一靜,一個是笑臉悠悠,一個是淚眼盈盈……
沒有人知道在他們相對靜止的空間裏發生了什麼,每當回憶到此,安黎隻是說,他們就那麼對望著,直到我們回來,她才匆匆離去。沒有人知道,在這漫長而又短暫的時間裏,有一種怎樣的情緒在他們之間迸發,也許是兩屢孤寂的靈魂的碰撞,也許是寂靜空間裏無法言說的共鳴,也許僅僅是因為心痛牽動的吸引……
幾天後,安黎成功的知道了男生的名字——葛平安。“俗!真俗!”或許連安黎自己也不知道,此時的她,散發著幸福的光芒。原來,一個人的愛情也可以很甜蜜。
之後的相遇,在他們之間是短暫而無言的。這種無聲的感動,卻像煙花一樣在安黎的生命裏迸發出絢麗而驚鴻的光彩。
打從安黎知道男生的名字起,便把葛平安歸到了不著調的大男孩的隊伍裏,抽煙、打架、逃課……樣樣不落,導致安黎常常因為經過葛平安的班級,而看不到他懊惱不已。但是,安黎卻不曾想到,這樣的一個人,竟可以寫出細膩到足以撼動心靈的文章。
不知是因為老師看懂了安黎一臉明顯而張揚的興奮,還是僅僅是一個巧合。在班級每月一次的全年級作文選讀課上,安黎被定為葛平安作文的朗讀者。(我曾一直以為,這大概是葛平安在高中時期唯一用心完成的一次作業,因為這篇文章在被朗讀後不久,葛同學就因為這篇文章,而與同班同學大打出手。這是他高中時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自己的班級打架。)伴隨文字的推進,情節的發展,最終安黎在講台前,捧著這篇作文,泣不成聲。安黎也曾一度因此被老師表揚,稱其是唯一用感情朗讀的人。但是隻有安黎自己知道,這篇平實的文章,撼動的不隻是她的情感,而是她的靈魂。因為一個人隻有靈魂,會發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多年後,每當回憶至此,安黎都會很懊悔,如果當時沒有哭的不可抑製,如果當時可以美麗而優雅的讀完整篇文章,如果當時可以在結束朗讀時慧心一笑,那麼這件事情就會成為一件完美的回憶。可是正是因為這種缺憾,才會在你的青春畫冊上,留下驚豔的印記,美麗的讓人不忍遺忘。
雖然迎麵相逢,或者默默遠望的邂逅,是短暫而無言的。但是每一次的發生,都會帶給安黎一整天的好心情。直到有一次,2路車站的偶然一瞥,竟讓向來自持身體強健的安黎,大病一場。
飄雪的季節,2路車站的對麵,葛平安牽著一個可愛到無懈可擊的女孩子。病懨懨的安黎趴在書桌上,有氣無力的恨恨的說,“什麼人啊,那個小女孩,初中都沒畢業,根本就是老牛吃嫩草。呃,頭痛。”
也許是因為身體健康的人,生一次病就不咋容易好。等安黎完全康複已是春暖花開,葛平安依然牽著一個可愛到無懈可擊的女孩子,隻是已不是那個踏雪而來的人兒。看看他們牽手前行的背影,安黎咬牙切齒的說,“太過分了,連初二的小孩都不放過。啊,書包忘拿了!”
春去秋來,步入高三的安黎,學習之餘,依然尋找著葛平安的身影;而同樣步入高三的葛平安,除了打架、逃課之外,依然牽著一個可愛到無懈可擊的女孩子,隻是牽手的人兒伴隨季節而更替著……站在考場門口的安黎,目視著走向另一個可愛女生的葛平安,頓足捶胸的說,“天哪,他到底要殘害多少個祖國的花朵啊,看那個女孩嫩的,剛要上初中吧。呀,我完形填空忘圖卡了。”
高考過後,同學們陸續返回學校,忙活著拿檔案,以及跟老師們商量誌願的填報。那段時間安黎也總是往學校跑,她要去學校告訴老師,因為那道漏圖的完形填空,決定複讀。在連續去了3天學校後,班主任終於忍不住,語重心長的說,“安黎啊,既然決定了要複讀,就不要到處跑了,專心看書吧,其他老師我會幫你通知的。”但是安黎依然覺得,還是由她親口告訴各個老師比較好。
直到所有的老師都知道了安黎要複讀,直到隨著錄取通知書的下發,同學們漸漸不再出現在學校裏,直到檔案全部被領走,安黎始終沒有等到葛平安的出現。有人說,他出國了;有人說,他複讀了;也有人說,他回老家了。至此,大家才知道,原來葛平安隻是來這個城市借讀的,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就這樣,葛平安像一個正在上大號的天使,出現在安黎的生活裏,又像一個任性的精靈,在那個夏天,從安黎的世界裏消失。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安黎依然決定複讀,隻是經過了那個假期的她,安靜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她在感歎了一句“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之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那個曾經讓她用靈魂去關注的那個人,直到……
二、葛平安的故事
葛平安?別看了,沒錯,這就是我的名字。
老土?呃,好像是有點。
父母沒文化?開玩笑,他們可是特殊時期時期的老高三,典型的有學識沒機遇的一代人。
為什麼起這樣的名字?別誣陷他們了,這個名字是我爺爺起的。我爺爺是老軍人,他畢生的心願就是家庭平安,人民平安,祖國平安。
為什麼?因為我的父母他們很忙。
為什麼?因為我出生那年正好趕上他們的機遇來了,所以他們忙著抓住機遇,改變命運。
為什麼?+_+!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為什麼?O__O"…,再問,揍你啊!
為什麼?停!你別問了,我從頭給你說。
=_=*
……
打從我出生起,我的父母就一直很忙碌,而我則一直住在爺爺家。爺爺是一個老軍人,他一直信奉著槍杆子底下出政權,因此隻要有正當理由,對於我的學習和生活,他都不會幹涉。
上了初中,我因為打架,頻繁地換學校。父母終於忍受不了我的放縱,於是在我初中畢業之後,便把我接到他們所在的城市,以為這樣就可以拯救誤入歧途的我。但是他們又可曾知道,當一個人的思想和生活已經形成習慣,又豈是他們簡單的引導所能改變的;他們又怎會明白,當一個人經過了十多年的孤獨,又怎麼可能會輕易的敞開心扉,去接受別人的關懷。
高中軍訓,於我來說,隻是一次無聊的消遣,而於我父母來說,則是對於我的一次曆練。
越野行軍?無聊。
隨著大部隊走出十分鍾,便以眼鏡沒帶,看不清路(其實隻是小近視,根本不影響日常生活,完全可以不戴),要回去拿眼鏡為由,原路折回。可笑的教官,還怕我一去不回,硬要幫我保管行李。那就謝謝啦,可要記得幫我帶回來哦!我蹲在秋千上,悠哉悠哉的想著。
哪來的秋千?隻是一根麻繩而已,回來的時候,路過操場,看見樹下有根繩子,就把它綁到樹上。
悶熱的天氣,安靜的躲在樹蔭下,望著遠處婆娑而模糊地陽光(‘是樹影吧?’‘你管那麼多!’),真是天地唯我多自由。遠遠地,一個女孩子,捧著一個亮晶晶的好像魚缸一樣東西(‘那是水杯。’‘哦?個頭真不小!’),小心翼翼的向這邊走來。到樹蔭前,她停下了腳步。她好像發現了我的存在,安靜的站在那裏,捧著她的小魚缸(‘是水杯。’‘當時我以為是魚缸!’),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好像定住了一樣。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我衝她笑笑,希望她可以過來和我聊天,可是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眼裏的悲傷(‘你不是近視嗎?’‘感覺,感覺,懂嘛!’),我似乎感覺的到她在哭泣。我想問她為什麼傷心,我想走到她的身邊,去逗她開心。可是我沒有,我害怕我的下一個動作會帶出她更多的眼淚。於是,我隻能靜靜地看著她,靜靜地感受著她的悲傷,靜靜地陪著她驅散她的孤獨,直到她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也認不清她的樣子(‘誰讓你不戴眼鏡的?’‘閉嘴。’)。但是有一天,因為逃課被罰在門口站著。正當我站累了,打算出去轉轉的時候,我聽到臨班有人在讀我的作文。我靜靜地聽著,很動聽的聲音,我第一次感到,其實被人關注的感覺還不算。聲音越來越小,我好奇的往裏張望,看到一個女孩子低著頭,拿著我的作文在哭泣,是她,我相信那個捧著魚缸的女孩就是她,是這種悲傷,同樣的一種感覺,一種環繞著我讓我窒息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