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車速漸漸慢了下來,等到車完全停止的時候,林立和阿痞發現前麵排了長長一隊車。阿痞的腦子似乎轉了一下,然後對司機說想下去撒尿,順便背著包把林立也拉下了車。
“你幹嗎,連撒尿也要我陪啊?”林立感到極其鬱悶。
“走!”阿痞又拉著林立往旁邊的荒草叢中走了幾步說,“撒尿是小事,但這是大事。”
“什麼意思?”
阿痞用手指著前方說:“看見沒有,有武警在盤查呢。”
林立確實看見遠處有幾個身穿迷彩服的人,車排隊原來是因為這個。
“這……這是什麼意思?”林立問得有點白癡。
“意思就是黃大令死了,我們也逃不出去了。”阿痞的判斷顯得很有經驗。
阿痞這麼說著,便和林立一起朝草叢深處走去。阿痞想翻山越嶺逃出去,但是林立卻沒這個能耐,與其翻山越嶺地逃還不如躲在深山老林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立往後一瞧,看不到任何建築物,都是荒野山嶺。
“我們這是到哪了?”林立問。
“誰知道,走了這麼長時間,應該出鬆海了吧。”阿痞說著便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這裏這麼偏遠,應該安全了,連路都沒有。”
正當阿痞也想感慨一下“的確安全”的時候,突然一個背著籮筐的老農走了過來。阿痞立刻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著那人,但那老農似乎沒看見他們似的就從他們身邊經過了,連眼睛都沒瞟他們一眼。
阿痞有點按捺不住了,叫了聲:“師傅!”
那老農馬上回頭看著他們,過了兩秒,林立判斷他應該是個瞎子。
“您視力不方便,是嗎?”林立問。
那老農笑了笑,沒有作答。
阿痞覺得這個老農對自己構不成什麼威脅,於是問:“能告訴我們這是哪裏嗎?哪裏有出口?”
老農用手中的木棒一指,說:“這裏是鬆海啊,過去一裏就有路,那裏有路標。”
阿痞一聽這話愣了一下,走了一下午竟然還沒走出鬆海。
“嗬,您真厲害,眼睛不好使還能在這荒山野嶺走路。”
“這哪是什麼荒山野嶺,再過去點就是鬆海的老城區了,隻是被一座小山遮住了而已,別看這裏現在都是雜草,政府已經在計劃改造了。哎,你們是外地來旅遊的吧?”
聽了這話,兩人都倒吸了口冷氣,再看看四周,似乎真的能隱約看見某座高樓的頂端,甚至有汽車的喇叭聲傳來。
沒有辦法,他們還是回到了城區,畢竟鬆海這麼大,即使有再多的警察,找到他們也需要些時間,況且他們天天轉移位置,就像打遊擊戰。這逃難的日子真是不好受,但林立也隻好忍受。可能阿痞對這樣的事情比較有經驗,所以現在基本上林立都聽他的,偶爾爭吵幾句也是過過嘴癮。
這一天,阿痞鬼鬼祟祟地走到林立身邊說:“告訴你,黃大令確實死了。”
“這不早知道了嗎?”
“現在風頭很緊,全城警察都在巡邏,就抓我們兩個。”
阿痞不說這話,林立倒有點麻木了,但一聽這話,手就有點發抖。
“你說,萬一被抓住了,那是什麼後果啊?”
“槍斃啊。”阿痞用力地回答,但又不敢說得太大聲。
兩個人就拿著餅機械地啃著。為了買這餅,阿痞可費了好大工夫,現在他們可能比名人還出名,一不小心估計連賣餅的都能認出他們。
“對了,”阿痞嚼著餅說,“我剛聽說是死了兩個人啊,你不會除了捅了黃大令,還捅了旁邊的誰吧?”
林立的腦子一片混亂,小聲嘀咕著:“我先是捅了黃大令,然後就……”林立使勁回憶著,“好像旁邊有人動了下手吧,也被我捅倒了。”
阿痞歎了口氣說:“反正這次是徹底完了,除非逃到非洲去。”
林立沉默了一下,突然將餅扔在地上說:“他媽的,平時一個個看上去都挺牛的樣子,關鍵時刻這麼不禁捅,隨便一刀就都去見閻王了。”
“哈,你倒還有興趣開玩笑。”
“有老子在,你怕什麼?”
林立這時候顯得比阿痞還要老道,感覺就是從小到大就是在江湖上混出來的。不過阿痞知道,這小子年輕,腦子一熱什麼話都說得出來,隻要稍微一刺激他,估計現在衝出去和警察拚命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在經驗方麵,林立確實是阿痞的兒子。
又過了兩天,阿痞靠在一個角落縮著身子,林立剛拿出一個大餅要啃,看阿痞這副樣子就把餅扔了過去。阿痞身子一抖,看了一眼大餅想再扔回來時,林立卻向外麵的街道走去。
“去哪裏?”阿痞問。
“買餅,不然都餓死了。”
“現在風頭緊,要去也是我去。”然後站起身將餅遞過去說,“餓了這個你先吃。”
“你吃吧。”林立有點不耐煩。
“好歹錢也是你從黃大令那兒摸來的。你先吃,我出去買。”
阿痞將餅塞給林立,然後在一個拐角處望了望,但是剛邁出右腳,就撞上一個人。這時,林立已經在那邊愣得說不出話來。阿痞抬頭一看,一身製服映入他的眼簾。他的心跳立刻加快,呼吸變得急促,但畢竟是過來人,所以麵對這種情況他的麵部竟然表現得極其鎮定。
“嗬,實在對不起啊。”阿痞連忙低頭哈腰,準備離開。
“等等,站住。”沒想到那穿製服的叫住了他。
這時候林立的雙腿再次感到發軟,他想,現在警察離自己隻有十米,而離阿痞隻有十厘米,這點距離足夠將他們槍斃。頓時,林立的腦子裏都是電影裏罪犯拒捕後被當場擊斃的場麵。再看那警察,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痞,仿佛下一個動作就是掏槍了。
林立似乎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了,突然大聲地說了一句:“不要,我們跟你去,一切隨你們。”
這話一說出口,那穿製服的和阿痞同時將目光對準了林立。三個人就這麼對視著,林立的臉上有汗流下來,而阿痞則與剛才毫無兩樣。
“實在對不起,這是我同伴,腦子不靈光,我們肯定按你們的意思辦。”
那穿製服的搖了下手說:“快點走。”然後沒等阿痞邁開腳步,自己就先離開了。
阿痞走到林立身邊,見他似乎還沒回過神來,便猛推了一把林立說:“你剛說什麼呢,就算嚇著了也不要出聲嘛,真沒出息。”
林立回過神來,咽了一下口水說:“警察啊,我們麵對麵碰到警察了啊。”
阿痞邊笑邊搖了搖頭說:“那是城管,就說你沒出息吧,嚇得連警察和城管都分不出來了。”然後歎了口氣說:“不過,現在碰到城管也危險,這次隻是運氣比較好。”
阿痞還是小心地出去了,他的情緒似乎絲毫沒受到影響。阿痞出去那段時間,林立一直在回想著剛才的事情,也覺得自己特別窩囊。他認為連阿痞都可以這麼應對自如,自己怎麼就這麼膽小如鼠了,但就算林立再怎麼倔強,事實就是如此,他的經曆沒阿痞豐富。他費了好長時間才將情緒穩定下來,然後才切實地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有點餓了,也是在這時才發現阿痞還沒有回來。這有點不正常了,按照以往,最多不超過五分鍾,難道剛才逃過一劫,現在又遇上麻煩了?難道今晚注定是要在鐵窗裏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