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安端著藥碗站在屋外,剛抬手準備敲門,就聽著屋內如同公鴨子般粗糲的嗓音。
“死得好,死了你還少伺候一個人。那種短命鬼活著也不過是浪費糧食。”
“你倒是和老子說說,是不是你動的手?”
裴亦安手上動作一頓,整個身子僵硬,沒有了任何動作,側身附耳上前,想要將屋內談話聽得更清楚一些。
屋裏半晌沒有回應,裴亦安的隻覺得心一點一點在變涼,眼角眉梢之間悄然染上寒氣,握著藥碗的手指死死扣著,手背之上青筋凸起,再多用一分力,那藥碗就能立刻碎在他大掌之間。
“阿爹,你是我阿爹。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大公子對我非常重要。我不會害他,我更不允許任何侮辱他。”
薑鳶的聲音有些病後的虛弱,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軟糯,反而有些低啞,好似壓著濃濃怒氣,隨時會噴湧而出。
“你個賤皮子。你在他家當奴婢還當出感情來了不成?還不許我侮辱他!當初我來同你說,讓你一碗藥將他送走,也是為了你好!”
“你當時哄我,來日方長,先要嫁進裴家,穩固地位,日後才能有更大的利益。”
屋內,薑石回想著那一日的場景,隻覺得自己幾十歲的人了,還被一個小丫頭給騙了。又想著自己前幾日被賭坊的人堵在巷子口拳打腳踢,現在全身還痛,心裏的火就噌噌往上冒。
“結果你個賤皮子,賠錢貨,居然敢騙我。”
薑鳶冷眼看著麵前因為激動而麵紅耳熱的爹爹,並沒有急於爭辯。
這些年,阿爹每次找她都是來要錢的。這些年府裏得的賞錢,她從來舍不得亂用,都存了下來。每次存上一點,吸血蟲一樣的阿爹就會來找她要錢。
她本想著,阿爹將錢帶回家,家中的阿娘還有弟弟妹妹也能過好一點的日子。他們家也不用再過賣兒賣女的生活。
又知道自己阿爹是個渾不吝的,那一日他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知道了自己要和大公子成親,跑來讓自己一包藥毒死大公子,將裴家的產業撈過來。
她明白與他講不通道理,又沒有多餘銀錢能讓他心滿意足地離去。若是任由這個滿口胡話的阿爹在門口胡言亂語,那不知道要引起什麼樣的誤會。
於是她隻能順著他的提議,敷衍了過去。
想著能順順利利先成親了再說。
可是誰知道,大公子真的在那一晚就被害。
薑鳶心口一疼,伸手攬住自己突然隱隱作痛的右手臂,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那短命鬼居然新婚夜都沒熬過去,不是你殺的還是誰?那裴家老二還來找我,嚇得我要死。你個混賬東西,差點害死老子。要不是老子機靈,今兒你都看不到老子了。”
“你們這些賠錢玩意兒!”
“說,你是不是偷偷先將著裴家的油水都搜刮了?嗯?趕緊拿出來,讓你老子娘的也跟著過兩天風光的日子。”
薑鳶腦中一道光一閃而過,猛抬起眼皮,水靈靈的大眼睛裏仿佛射出數道寒箭,直勾勾看著薑石,猛地一個起身,抓住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