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安想起父母,心中那股酸澀壓抑不住。
年幼時,母親雖然常說他頑皮,可是還是很愛他的。
直到七歲那年自己頑皮,在河邊玩耍,失手將大哥推入河中。寒冬臘月,他看著在河水裏撲騰的大哥,恐慌不已,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纏著大哥偷偷溜出府,根本沒有帶小廝奴仆。周圍也並沒有人。
驚慌之下,裴亦安轉身跑了。
好在裴亦謹被路過的樵夫所救,撿回一條命。
隻是大哥的身體也因為這一變故,被毀了根子,成了病秧子。
大哥寬慰他,“亦安,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過就是咳嗽而已,不打緊。你把身子練好些。以後保護哥哥就好了。”
他年紀小,也就信了。
直到四年後的上元節,三妹妹出事,小小的身子被發現在城隍廟不遠處的水溝裏。
那一夜,溫柔的母親第一次對著他怒吼,“你為什麼要帶你妹妹看什麼上元節燈會?既然要帶她出來,為什麼又不看好她?都是你,你害死了我的舒兒!”
年少的裴亦安麵如死灰,握緊雙拳,跪在地上,死死咬著唇。
母親甚至不肯讓他再靠近三妹妹的屍體半步。
也是那一夜,他才知道,原來大師給他批的命格,天煞入局,親近之人都將不得安寧。
母親在屋內哭著求爹爹將他送走,無論去哪裏。
爹爹沉默許久未曾答話。
裴亦安在屋外安靜地聽著,許氏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刀,一刀刀紮進他的心裏。
他當晚就悄悄離開了裴府,在城隍廟附近轉悠。
他不過是放開了三妹妹的手一小會,就被人群擠散。他想象著四歲的三妹妹被人群推擠著,跌跌撞撞來到城隍廟旁。
他想妹妹內心的那種惶恐不安,孤獨無助,心痛如刀絞。
“你還記得六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謝劍的聲音響起,“當時你被那幾個蠻夷圍著打是因為什麼,你還記得嗎?”
裴亦安點點,“他們調戲別人小姑娘。”
“對於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你都願意出手相救,還差點被打死。怎麼,現在有千千萬萬的百姓讓你去救,去保護,你反而不願意了?”
裴亦安沒有說話。
第二日,兩人還是來到征兵處報了名。
謝劍拿過兩人的賞銀,歡歡喜喜丟進自己的錢袋子裏。
裴亦安挑眉看著他,眼中有著嘲弄。
“嗨,你又不缺銀子。你的這四兩賞錢,為師幫你存著。你大概率是用不著了。為師幫你行善積德。”
謝劍提著錢袋子,走得飛快,似乎是急著要去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
裴老爺帶著鋪子裏的夥計,北上去跑商。
許氏真的生了病,忘記了許多事,又回到了從前那溫柔賢淑的模樣。
不再搓磨薑鳶,反而時不時將她叫到跟前噓寒問暖。
“阿鳶,你這手怎麼傷著了?”
薑鳶站在下首,神色淡淡地,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許氏,想要找些她裝瘋賣傻的蛛絲馬跡。
“夫人不記得了嗎?”
許氏如同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輕輕搖晃著腦袋。一雙美目流轉著無辜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