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爺拿起桌上的宣紙,目光落在上麵,好似要從上麵看出什麼。
薑鳶心裏有些莫名的緊張,難道老爺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出端倪?
“你跟在大郎身邊,字也是他親自教的。我曾經聽他誇過,說你很聰明,一點就通。將他的字學了個七成。”
裴老爺扭頭,雙眼炯炯,耷拉的眼皮一點也掩蓋不住他眼神中的精光。
他將毛筆遞給薑鳶,示意她過來寫幾個字。
薑鳶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老爺,奴婢的右手已斷,怕是這兩個月都不能……”
“你剛不是還說準備畫圖做紙鳶?”
裴老爺冷沉著聲音,深深地看著她。
薑鳶沒想到自己隨口一扯的謊言,倒是成了自己的坑。
“怎麼?畫畫比寫字還難不成?”
薑鳶心中慌亂,麵上依舊淡定。她輕輕行了個禮,“都醜。不過是怕汙了老爺的眼。哄小少爺的圖案,醜一些倒顯得有些童趣,他倒是不會見怪的。”
她不再扭捏,提筆就在宣紙上寫了幾個字,又畫了隻小雞啄米。
裴老爺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字,隻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了,很醜,和自家老二的字,一樣醜。
薑鳶看著裴老爺一點點變黑的臉色,等著他開口說明來意。
“我本來是想,讓你模仿大郎的筆跡,給夫人寫封信。”
薑鳶驚得睜大眼睛。
模仿大公子的筆跡?
裴老爺對上她疑惑震驚的眼神,“前些日子大夫診斷,夫人,她得了癔症!”
“大郎的死對她刺激太大。那日癲狂發作傷了你之後,她也一度昏迷過去。大夫說,夫人這是鬱結於心導致的。”
“她以前生小四的時候本就傷了身子。現在有了這個病,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要順著她的情緒走,不能再刺激她。”
“她打那日醒過來,就完全忘記了這半個月的事情。”
“她以為,大郎還活著。”
說起許氏,薑鳶心中五味雜陳。
許氏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可同樣的,也差點親手殺了自己。
“所以,老爺想要借用我之手,給夫人寫信?”
裴老爺點點頭。
“我想著,能瞞一時是一時。”
“我過兩日需要去外地跑商,這一去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到時候,我希望你能如同往常那般,盡心伺候著夫人,最起碼,不要去刺激她。”
薑鳶垂首答應。
裴老爺提高了聲音,“薑鳶,抬起頭,看著我。”
薑鳶不是聖人,她背後的傷口也不過剛剛結痂,又癢又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許氏對她做了什麼。
裴老爺會懷疑她,很正常。
薑鳶目光清明,正視裴老爺,不卑不亢。
“裴老爺請放心,我會盡心盡力照顧夫人。像大公子還在世那樣。”
裴老爺被薑鳶如清泉般的眸子看得心虛。
好像在那雙眼眸裏,看到了自己的自私和狹隘。
他們傷害了薑鳶,還要求薑鳶以德報怨。甚至還要懷疑薑鳶的真誠。
“等夫人好些,我會以家主身份給你放妻書,還你自由。”
說完不等薑鳶回答,裴老爺有些匆忙地離開了房間。
薑鳶看著屋外湛藍的天空,感受著屋外吹來的風。
風也在開始變暖了,春天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