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父親的念珠將溟妖從昌寓那裏弄到手,又偷學他解開保護咒的手法揭開黑布放走溟妖,你這一回用了兩次靈力。”直到紹原說完了,紹黎才緩緩開口,“還不算最開始,你以神人的耳力察覺到溟妖行蹤。”
“紹原知錯!”紹原頓時從凳子上站起來,麵色瞬間有些蒼白。
“緊張什麼,靈力是你的,你愛怎麼用誰又管得著。”紹黎不以為然地笑笑,“再說你發誓的時候還小,小孩子的誓言原本就是當不得真的。”
“大哥,我從未忘記過,也一定會做到。”
自從進入這間屋子,紹原這是第一次對紹黎的話有所反駁,而他的眼眶,也由於委屈和激動而微微發紅。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紹黎揮手示意紹原不要再解釋,隨即轉換了話題,“昌寓找父親催問溟妖,父親可告訴你他的應對之策?”
紹原頹然地搖了搖頭:“父親說要將我交給昌寓處置。”說到這裏,他忽然生出一種微微的豪氣來,脖子也梗直了一些,“一人做事一人當,無論昌寓要打要殺,我斷不會連累家裏的。”
“別說得這麼悲壯,我可舍不得你死了。”紹黎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就是一個溟妖嘛,才多大點的事兒,哪兒就要死要活了呢。”
紹原的心稍稍一寬:“還望大哥指點迷津。”
“溟妖逃走這件事,外有西昆侖皇太公主劫掠,內有叛將方岩挾持,你一個凡人少年,自然阻止不了。”紹黎啪的一聲按下一粒黑子,將已被圍死的一片白子盡數撿出,“再說走失的是大宗伯的私家溟妖,並非宮中之物,隻要大宗伯不追究,昌寓又能奈何?”
“叛將方岩?”紹原一驚,明明是父親乘虛而入鵲巢鳩占,怎麼反倒是方岩被冠上了“叛將”的罪名?
“父親現在是解州的主人,解州發生了什麼事自然是他說了算。”紹黎仍舊一副萬事不縈於懷的淡漠,“何況,有姑母在,大宗伯那邊有什麼事不能解決?”
“大哥教訓得是。”紹原點頭。其實紹黎說的這些,他也不是沒有想到過,不過這一切都還有一個前提,就是父親廉修默認自己偽造的那顆念珠就是他的意思。
可是父親真的願意包庇自己嗎?就算願意,究竟是因為對自己終有一分愛惜之心,還是僅僅為了自己對大哥許下的誓言?
“對了,”紹原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方岩大概打算搬兵來攻打解州,還請大哥提醒父親早做準備。”
“知道了。”紹黎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看向紹原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份戲謔,“真是可惜,若你按照昌寓的計劃向那個公主提親成功,那你就成了西昆侖的東君,父親和我見了都得行禮的。”
“大哥——”紹原怔忡了一下,忽然覺察出這句話裏不同尋常的意味來,漲紅了臉解釋,“不會的,我……”
“著!”紹黎忽然輕喝一聲,一下子將一粒黑子拍入棋局,拊掌笑道,“我道是什麼了不起的珍瓏,破解起來還不是易如反掌?”說著,將手中棋子往棋盤上一扔,頓時如珠落玉盤,叮當不絕。
“行了,不就開個玩笑,看你嚇成那個樣子。”見紹原才說了幾個字就戛然而止,紹黎忽而眼神一橫,朝著門外的仆從喝道,“怎麼還沒給小公子上茶?”
“不用了,我這就告辭,不打擾大哥休息了。”紹原知道紹黎送客的暗示,連忙低著頭回答。
“那你也休息去吧,有空就過來坐坐。”紹黎看著紹原行完禮出門去了,俊美臉上的笑容漸漸僵化。忽然,他伸手抓起棋盤上的一把棋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這個時候,大公子紹黎才結束了維持多時的伏在小幾上的姿勢,將跪坐得酸麻的雙腿放下榻沿聊作放鬆。
然而他的後背,卻依舊如同伏在小幾上時一樣彎曲,就仿佛一棵筆直的樹苗被狂風折斷,就算勉強長好,也終究變了形狀。
可惜彎曲的樹枝還有人欣賞,彎曲的脊背卻隻讓人感覺醜陋。大公子紹黎,就是這樣一個醜陋的駝背。而他俊美貴氣的麵容,隻是將這種醜陋混雜成另一種滑稽的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