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不是不惱怒,可她無可奈何,她要存錢在s市買房子,要存錢和黎勿結婚,她有太多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錢,她沒辦法脫開潘虹。
蘇意曾經絕望地想過,或許她一輩子也是潘虹身後不見得光的槍手。
隻不過潘虹碰觸到她的底線了。
亞太室內設計賽是亞洲地區的年度盛事,多少一直寂寂無聞的亞洲設計師因為這個比賽而一舉成名,就連s市最著名的室內設計師盛嘉銘的輝煌事業也是在這個比賽裏奪得最具創造力大獎以後開始的。
蘇意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參加,參賽的圖紙放在辦公桌上準備午飯後去郵局寄出,可一頓飯時間回來以後圖紙已不見了。
再後來得知潘虹參加並獲獎,蘇意從網上看頒獎典禮直播,輪到潘虹領獎時,蘇意看見她身後白布幕上映著的分明是她奮戰三個月的心血,卻在最後印上潘虹的名字。
蘇意是包子,可包子也有包子的尊嚴和底線。
潘虹欺人太甚,仗著自己上司身份竊取她的成果,甚至還未經她的同意將她的心血偷龍轉鳳換成自己的成果拿去參賽,這樣的委屈誰受得了,潘虹手上的獎狀根本就不屬於她。
蘇意關掉視頻時幾乎咬牙切齒,打定主意等潘虹回來就跟她討說法,再不行就找經理。
她這樣想,最後也確實這樣做了,可這樣做的結果隻換來一封無情的解雇信。
潘虹用一張小人得誌的嘴臉和她說:“蘇意你還是年少氣盛沉不住氣,經理不是包拯哪管底下的真真假假,隻要能替他掙到錢的才是最實際。我的名字就是這家公司的招牌,你算什麼,充其量就是個打雜的,經理要偏幫誰那是顯而易見的事。”
潘虹說不上什麼大人物,可至少她還能掌控她的去留,僅僅一句話,蘇意多年來的努力就真的白費了。
人貴乎有自知之明,蘇意一直以為潘虹沒了她不行,可實際上是蘇意沒了潘虹萬萬不可。
這麼些年的打磨,蘇意直到這一刻才明了這個道理。
五月的s市籠罩在一片潮濕陰冷的天氣裏,久不見陽光。
下班高峰期,光是車站便已擠滿了人,更莫論公交車裏,能擠上去已是萬幸的事。
蘇意摟緊身上外套護著皮包順著人潮試圖擠上車,可一隻腳才踏上車,前頭一四十來歲的女人扭扭屁股便將她推下去,蘇意好不容易穩住重心,801路公交車門已緩緩關上,車屁股噴出一股濃濃黑煙,等蘇意反應過來時,車已當著她的麵揚長而去。
身後一位老太太和身旁老伴耳語:“等一下跟著我趕緊上車,不然這鍾點再等下一班起碼要再一個小時。”
蘇意看了看車流堵成長龍的路麵,剛走的801路就卡在車站跟交通燈中間的路段不上不下,偏偏又正逢下雨天。
一個小時也未必能等到下一趟班車。
蘇意仰起頭,盡管天氣不好,可進了五月天,調皮的黑夜便躲在白天身後,不到七點也不露麵,可路上的街燈已一一亮起來,卻在這陰雨綿綿的雨天裏平添一份孤清。
蘇意對著天上層層迷霧呼了口氣,一縷白煙從雙唇間吐出旋即化成虛無。
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太陽呢?
身後車站廣告牌恰在這時亮起來,蘇意回頭覷了眼,昨日還是某品牌的化妝品廣告今日已換成了本市一新樓盤廣告,每平四萬起跳,連裝修含露台,最低隻需三百萬便能入住成為業主。
蘇意不住笑了笑,三百萬?她連三十萬也沒有,買個洗手間也不夠格,還怎樣奢想成為業主,能有片瓦遮頂就已經不錯了。
來到s市的這些年,蘇意無師自通學會了一項技能,接受現實。
說起來,她曾經也算是一個有夢想的人。
蘇意學室內設計出身。
當年教專業課的導師和他們說,在這行混出人脈混出名堂年薪上百萬也不是問題,可前提是你必須沉得住氣,慢慢熬,慢慢沉澱,這是個過程,很多人都跨不過去,於是領著比三萬好點的四萬過日子,再然後過不下去了就轉行。
那時候的蘇意年少輕狂,心中一腔熱血,她深信年輕的自己有的是毅力和耐心。
隻是年歲漸長,歲月無情地在她身上劃下痕跡時,她仍舊還是導師口中那個領著比三萬好點的四萬過日子的無名小卒,放在千萬人裏隻不過是極渺小的一粒沙礫。
導師說得對,這是一個過程,格外漫長而又讓人沮喪,必須沉住氣慢慢熬,慢慢沉澱,跨不過去了便從這行裏漸漸銷聲匿跡,真正的來無影去無蹤,多年的努力煙消雲散。
蘇意始終沒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