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2 / 2)

“那狗娘養的。她到哪兒去了?”方丹說。他豁出去了。

“我知道哪兒搞得到一把鑰匙,”他說。“你呆在這兒。”我眼看著他沿路走到鄰屋去,敲了門,同出來應門的女人說話,最後總算回來了。他借到了鑰匙。我們試試打開前門,又試試後門,可是都打不開。

“那狗娘養的,”方丹說。“不知她上哪兒去了。”

從窗子裏看進去,看得見放酒的地方。靠窗還聞得見屋裏的酒味。這味兒雖香,但有點難聞,象印第安人屋裏的味兒。忽然間方丹拿起一塊鬆動的木板,在後門邊挖起土來。

“我能進去,”他說。“狗娘養的。我能進去。”

鄰屋後院有個人正搗鼓著一輛舊福特車的一隻前輪。

“你最好別進去,”我說。“那人會看見你的。他在看著呢。”

方丹挺直身子。“咱們再試試這把鑰匙,”他說。我們試試轉動鑰匙,就是打不開。朝哪一邊都隻轉動一半。

“咱們進不去,”我說。“咱們最好還是回去吧。”

“我要挖後門,”方丹提出道。

“不。我決不讓你冒險。”

“我要挖。”

“不,”我說。“那人會看見的。這一來就會被當場抓住了。”

我們出了院子走到汽車邊,開回方丹家,順道停下車還了鑰匙。方丹什麼話也不說,隻是用英語咒罵。他語無倫次,弄得沒話好說了。我們進了屋。

“那狗娘養的!”他說。“我們拿不到酒。我親自釀的酒。”

方丹太太的滿臉喜色頓時一掃而光。方丹雙手抱頭在角落裏坐下。

“我們一定得走了,”我說。“喝不喝酒無所謂。等我們走了,你為我們喝就是了。”

“那瘋婆子上哪兒去了?”方丹太太問。

“我不知道,”方丹說。“我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這下子你們一口酒也喝不到就走了。”

“那沒關係,”我說。

“那不行,”方丹太太說。她搖搖頭。

“我們得走了,”我說。“再見了,祝你們好運。我們過得很愉快,謝謝你們了。”

方丹搖搖頭。他丟了麵子。方丹太太滿臉愁容。

“別為酒的事難受了,”我說。

“他要你喝他釀的酒,”方丹太太說。“你明年能再回來嗎?”

“不。不定要到後年。”

“你瞧瞧?”方丹對她說。

“再見,”我說。“別把酒的事放在心上。等我們走了,你們為我們喝些就是了。”方丹搖搖頭。他沒笑。他倒黴的時候自己有數。

“那狗娘養的,”方丹自言自語道。

“昨晚他原來有三瓶酒,”方丹太太說,想安慰他。他搖搖頭。

“再見,”他說。

方丹太太雙眼淚水汪汪。

“再見,”她說。她替方丹難受。

“再見,”我們說。我們都感到很難受。他們站在門口,我們上了車,我發動馬達。我們揮揮手。他們一起憂傷地站在門廊上。方丹神色很蒼老,方丹太太愁容滿麵。她跟我們揮揮手,方丹進了屋。我們拐到大路上了。

“他們很難受。方丹難受死了。”

“咱們昨晚應當去的。”

“是啊,咱們應當去的。”

我們開過城區,開到城外平坦的大路上,兩邊莊稼地裏一片殘茬,右邊遠處是群山。看上去象西班牙,可這裏是懷俄明。

“我希望他們都交好運。”

“他們不會交好運,”我說,“史密特也不會當上總統。”

混凝土路麵到此為止。現在路麵是鋪石子的,我們離開平地,開上兩座山麓之間;山路蜿蜒而上。山土都是紅的,長著灰蒙蒙的一叢叢鼠尾草,隨著路麵升高,我們看得見小山對麵和山穀平原對麵的山巒。群山越來越遠了,看上去格外象西班牙了。山路又蜿蜒向上了,前麵路上有幾隻鬆雞在塵土裏打滾。我們向鬆雞開去,它們就飛走了,急速拍打翅膀,然後輕快地成長長的斜線飛行,落在下麵山坡上。

“這些鬆雞真大,真可愛,比歐洲的鬆雞大多了。”

“方丹說這是個打獵的好地方。”

“狩獵季節過去了呢?”

“那時他們都死掉了。”

“那小夥子不會死。”

“沒什麼證明他不會死。”

“咱們昨晚應當去的。”

“是啊,”我說。“咱們應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