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不錯,確實是個好人,”方丹太太說,“他老婆看戲回家時他總是睡在床上。”
“我明天得出門了,”我說。“到烏鴉自然保護區去。獵捕北美鬆雞季節開始了,我們去湊湊熱鬧。”
“是嗎?你臨走前再到這兒來一趟。你再來一趟好不好?”
“一定來。”
“那時葡萄酒就做好了,”方丹說。“咱們一起來喝一瓶。”
“三瓶,”方丹太太說。
“我會來的,”我說。
“我們等你,”方丹說。
“明兒見,”我說。
下午前半晌兒我們就巡獵回來了。那天早晨我們五點鍾起身。上一天我們剛痛痛快快打過獵,不過那天早晨我們一隻鬆雞也沒看見。我們乘坐敞篷汽車,覺得很熱,就在路邊一棵樹下停車,背著太陽吃午餐。太陽高掛,那塊樹蔭很小。我們吃三明治,還把三明治餡抹在餅幹上吃,我們又渴又累,等我們終於離開樹蔭,上了大路,回城裏去時,心裏都很高興。我們跟著一條草原犬鼠駛近城,還下車用手槍打草原犬鼠。我們打中了兩隻,可是後來就不打了,因為沒打中的子彈擦過石塊和泥土,噓哩哩地飛過田野,飛到田野那邊了,那邊沿河有幾棵樹,還有一所房子,我們生怕流彈飛向房子,惹出麻煩。所以就繼續開車,終於開到下坡路,朝鎮外的房子開去。開過草原我們就能看見群山了。那天山巒蒼翠,高山上的積雪象玻璃般閃亮。夏天快到頭了,不過高山上還積不起新雪,隻有被太陽曬化的陳雪和冰,老遠看去明晃晃地閃亮。
我們要來點兒涼的,要點兒陰涼的地方。我們給太陽曬焦了,嘴唇給太陽和堿土燙起泡來。我們拐到小路上,到方丹店裏,把車停在屋外,走進屋去。餐室裏邊真涼快。隻有方丹太太一個人。
“隻有兩瓶啤酒了,”她說。“全喝光了。新酒還沒釀好呢。”
我給了她幾隻打到的鳥。“不壞,”她說。“行啊。謝謝。不壞。”她走出去把鳥放在陰涼處。我們喝完啤酒我就站起身。
“我們得走了,”我說。
“你今晚再來行嗎?方丹的酒就快釀好了。”
“我們臨走前會再來的。”
“你要走?”
“是啊。我們早上就得走。”
“你要走,真太糟糕了。你今晚來啊。方丹的酒就要釀好了。我們趁你沒走先送送你。”
“我們臨走前會來的。”
誰知那天下午要發電報,要仔細檢查汽車一隻輪胎給石子劃破了,需要熱補沒有汽車,我隻好徒步進城,辦理完必辦的事才走得成。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已累得出不了門。我們不想說外國話。我們隻想趁早上床。
我躺在床上,還沒入睡,四下堆著準備打點的暑天用品,窗子都開著,山風吹進窗來涼颼颼的,我心裏想,沒上方丹那裏去真不好意思可是一會兒我就睡著了。第二天我們一早上都忙著打行李,結束暑平生活。我們吃了午飯,準備兩點鍾上路。
“咱們一定得去向方丹夫婦告別,”我說。
“是啊,咱們一定得去。”
“恐怕昨晚他們等咱們去呢。”
“我想我們本該去的。”
“咱們去就好了。”
我們跟旅館接待員告了別,跟拉裏和城裏其他的朋友告了別,然後就開車到方丹店裏。方丹夫婦都在。他們見到我們很高興。方丹神色蒼老疲憊。
“我們還以為你們昨晚會來呢,”方丹太太說。“方丹備了三瓶酒,你們不來,他就都喝光了。”
“我們隻能呆一會兒,”我說。“我們隻是來告別的。我們原想昨晚來的。我們打算來,可是趕了路後太累了。”
“喝點酒吧,”方丹說。
“沒酒了。你都喝光了。”
方丹神色很不安。
“我去搞一點來,”他說。“我隻去一會兒工夫。我昨晚把酒都喝光了。我們原來是準備給你們喝的。”
“我知道你們累了。我說,‘天哪,他們準是太累了,來不了,’”方丹太太說。“去搞點酒來吧,方丹。”
“我開車送你去,”我說。
“行啊,”方丹說,“那樣好快些。”
我們一路開著車,開到一英裏外拐上一條小路。
“你會喜歡那種酒的,”方丹說。“釀得很好。你今晚晚飯可以喝這酒。”
我們在一幢木板屋前停下車。方丹敲敲門。沒人應。我們繞到屋後去。後門也上著鎖。後門四下都是空鐵皮罐。我們朝窗子裏張望。裏麵沒人。廚房又肮髒又邋遢,可是門窗全都緊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