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報了警。第二天一早,有人報案說在我家附近的小河裏發現了一具漂浮的女屍。經確認,就是我失蹤一夜的女兒。後來經過法醫檢驗,確認她死之前被人**,但無法直接證明是否是他殺。我的老婆對這個消息沒有足夠的承受能力。她在電話裏告訴我這個噩耗後,在那個晚上用安眠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在24個小時裏失去了兩個最親近的親人。當時我就發誓,隻要我出來,我一定會把那個畜生碎石萬段。
我乖巧的表現為自己的提前出獄贏得了機會。我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當初我混跡的時候那幫兄弟,讓他們給查查我的女兒是被誰所加害。**的消息永遠都比警察們的消息傳得快,傳得遠。沒過多久,我就找到了我的目標:我幾個小時前的房東——江先生。
我翻看著餘秋雨先生最具文學性的代表作之一,試圖將自己融入到他充斥著濃濃鄉土氣息的所見所聞中去。但那些文字隻是在我眼前掠過,卻並不能被印在我的心裏。當然,我看書的目的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
我的失眠症已經有些年頭了。以前,我隻是單純的睡不安穩,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這樣至少還能躺在床上。但自從我的女兒去世後,我在悲傷之餘,驚訝地發現自己除了永遠失去至親外,還失去了一項基本能力:睡眠。
我從此以後再也睡不著了。不管我吃多少安眠藥,不管我聽多輕鬆的音樂,用什麼催眠熏香,數幾萬隻羊,我都沒辦法睡著哪怕一秒。
我試著徹夜玩曾經最愛的網絡遊戲,但沒辦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睡不著不是因為不瞌睡,事實上我非常疲憊,但我衰弱的神經卻遲遲無法讓自己進入夢的世界。於是我開始閱讀各種書籍,試圖給自己進行催眠,但
始終是收效甚微。不過一段時間後我照鏡子時,意外地發現自己的目光中少了幾分狡黠,而多了幾分書卷之氣,於是我決定多讀些文學作品,哪怕看不進去,至少能陶冶情操——過去的我念書可是相當的不用功,現在也算是一次彌補吧!
我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餘秋雨先生筆下的世界放佛在我的麵前緩緩浮現。我的視線漸漸失去了犀利的焦距,直到那些工整的宋體字不斷扭曲不斷重組,變成滿紙的蠕動的蟲子……
天亮了。
我從沙發上悠悠地站了起來,打了個悠長的哈欠。好舒服的感覺啊!
我把手中的書放下,看了一眼手表,早上6點。我緩緩地走進衛生間。
我竟然又睡著了?好事啊!自從失眠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我從房間裏走出來,灰色的西服筆挺地貼在我的身上,感覺合適極了。
我準備走下樓梯來到一樓。這個時候的大廳應該已經有很多人了。每天早上房東江先生都會早早地在大廳裏麵準備好給大家的早飯。然後所有的房客集中在這裏,大家談天說地,聊聊工作,聊聊生活,然後上班去。當然,這樣的享受也是要收費的,按照人頭算,每人每月200就能享受到這麼一個無憂無慮的早餐時間。
我不得不佩服已故的房東先生的生意頭腦。不過可惜那顆腦袋現在已經僵硬冰涼了啊!我快意地笑著。悠悠踱下樓梯。
我想象著大家發現房東先生今天沒有出現時議論紛紛的場麵。對不住啊!我幾乎要笑出來。今天沒有免費的早餐!
我走下樓梯時,得意洋洋,卻並沒有注意到一個事實:房客們都像往常一樣,聚在一起,並沒有一個人在等待著什麼。我看到掉在天花板的老舊風扇兀自轉著;看到隔壁的老張和樓下的王小姐正在興致勃勃地吹牛,王小姐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上去賞心悅目;我看到對門的準成功人士小趙和他的女朋友正在一起看著報紙,同時不忘卿卿我我;我甚至看到王小姐家隔壁人小鬼大的小學生阿川正在假裝讓媽媽給看作業,一點一點地把盤子裏的胡蘿卜夾到媽媽的盤子裏。這些我都看在眼裏,但卻沒有放到心裏。
“陳先生!早上好啊!”我走到樓梯盡頭時,聽到了一句熟悉的問候。這聲音聽著很耳熟!耳熟的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忙抬眼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我剛剛壓根兒沒注意到,一個人正坐在大門口,悠悠地晃著扇子。他抬起頭,笑著向我打招呼。
“陳先生!今天還要去診所嗎?先吃個早飯吧!”那人熱切地站起來,示意我坐下。
我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我完全沒辦法接受眼前的情景:房東江先生正搖著扇子笑著朝我走來!
我目瞪口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大汗淋漓。
其他人似乎都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陳先生?”房東江先生看我的臉色不對,走上前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怎麼了?沒睡好?年輕人工作雖然重要,可還是身體要緊啊!”
這句話從我的左耳朵鑽了進去,然後又從右耳朵鑽了出來。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
我的腦子裏除了這個念頭已經容不下其他東西了。
我迅速地回憶起昨天晚上,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記得我當時一共打了37棍,踢了18腳,最後幾棍都精準無比地擊碎了他的後腦勺,紅色和白色粘稠地混了一地。
我的鼻尖仿佛還殘留著那刺鼻的腥味兒!
我的腦袋有點疼!我腳下不穩,一個趔趄跌坐在樓梯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房東那看似善意的微笑在我眼裏看起來格外諷刺。
殺錯人了?!不會吧?明明就是他!當時那人的體型,那人的聲音確實都是我心心念念想要殺掉的江先生!可是他現在是怎麼站回到我麵前的?沒道理啊!!
我感到腦袋裏嗡嗡作響,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我痛苦地閉上眼睛。
我在錯愕中睜開眼睛。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頭疼得厲害,四肢似乎也疲軟了下來。
我手中的書此刻已經掉到了地上,空調裏溫暖的風吹在書頁上,嘩嘩作響。我揉著睛明穴,氣喘籲籲地閉上眼睛。牆上的時鍾指著淩晨3點,依舊滴答滴答地走個不停。該死的夢!
我站起身來,搖搖腦袋,企圖甩掉夢中房東江先生詭異的笑臉。但我辦不到。他搖著扇子拍我的肩膀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而他的笑容似乎在我的腦海裏根深蒂固了,我閉上眼,睜開眼,再閉上,他都在那裏,絲毫沒有消失的跡象。
太尼瑪邪門兒了!我回想著以假亂真的夢中場景,發現細節部分已經記不住了,隻有兩個畫麵卻像是刻在了的記憶裏:那把扇子,和那張惡心的臉。
怎麼好不容易重新睡著了,卻讓我看見這麼惡心的東西?!我憤憤地解開被汗水浸濕的衣物,再次走進浴室。
不到5分鍾,我就匆匆衝了出來。一個噩夢,如果能讓人印象深刻到如此的地步,那是不是預示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呢?
我雖然不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說法,但我相信對於邪門的事,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蹲到床邊,想要把那一包沾滿了血跡的髒衣服拿出來丟掉。放著那個玩意兒在床底下,果然還是晦氣太重啊!
我伸手去夠那包衣服,卻摸了個空。我愣了一下,低頭望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床下空空如也,隻留下不明就裏的我呆呆地看著。我罵了一句:“我擦!見鬼了是吧!?”
我的神經一下緊繃起來。我警覺地環顧四周。
我的門依舊關著,窗戶也依舊正常地鎖著。不會是有誰這麼不怕死溜進來了吧?我扯過床單裹在身上,小心翼翼地退到牆角,拿起這間屋子裏唯一可以作為武器的海綿地拖。我的房間除了客廳就是浴室了。我平時在外麵吃,所以用不到廚房。然而我剛才在狹小的浴室裏也沒有看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如果進來的人還沒逃走,那麼,他唯一可以待的地方,就隻有我的衣櫃了!
我亦步亦趨地來到衣櫥前麵。
“出來!”我把地拖舉到身前,想象著裏麵的人衝出來時我與他打鬥的樣子。
櫃子沉默著。櫃子當然是不會說話的!
我用地拖戳了戳櫃子,繼續低聲威懾:“出來!”
櫃子依舊沉默地看著我。我仔細一聽,裏麵似乎沒有一點聲音。我於是一腳踹去,櫃門歪歪斜斜地破了一扇,裏麵依舊是什麼也沒有。我膽子大了起來,一把拉開衣櫃。果然,裏麵沒有人!我的西服在裏麵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我自嘲地罵了一句:“我他媽是不是瘋了啊?”
但是那包衣服確實不見了啊!我記得很清楚,我將它塞在了我的床下!這也太詭異了吧?
說到詭異,我一下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夢。房東先生的笑臉還在我眼前揮散不去,追命似的。
我有些心慌。
“難道詐屍了?”我開始胡思亂想,“還是去看一看吧!”
我迅速地換好衣服,穿上一雙走路時不會發出明顯聲音的運動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樓下大廳,用最輕的聲音打開大門,然後走了出去。
外麵很亮。我抬眼看看空中,雖然路燈很亮,我還是看到了西邊天上掛了半輪月亮。月亮的顏色很是奇怪,不是正常的黃色,而是像蒙上了一層紅色的輕紗,透著一絲讓人膽戰心驚的紫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