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浩南戴著孝,挨家挨戶地磕頭報喪。在二狗家,浩南一個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婉秋看著跪在地上的浩南,緊緊地咬著嘴唇,竭力地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通紅的眼睛閃著淚光,心如刀絞。
……
山溝裏的早晨很清爽。
清新的空氣伴著泥土的芬芳,著實讓人心曠神怡。刮了幾天的風已於昨天就停下了。浩南的父親下葬之後,小山村似乎又回複了以往的平靜。
……
“爺爺,等頭七過了,我想先把小秋送回家,然後回來陪爺爺,這個家就剩我們爺倆了。”浩南的聲音有點嘶啞,眼睛腫得象個桃子,密密麻麻的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球。黑黑的眼圈掛在臉上,就象戴了幅眼鏡一樣。
老人家的精神也明顯不如往常,一雙混濁的眼睛望著遠處的天空,默默地抽著旱煙,一縷縷的煙霧飄蕩在老人身前,隨風而散。過了許久,老人把手中的煙袋鍋在身旁的石頭上磕了磕,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睛裏閃過一絲釋然,慢慢地對著浩南說道:“孩子,爺爺不用你陪,沒事的,你爹他是要你做大事的,等過了頭七,你就和小秋一起走吧,爺爺沒事,這個家你就別回來了。”
“爺爺,您快別說了,雖然他們都瞞著我,可那畢竟是我爹啊,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可這幾天我多少也聽到了一點,爺爺,你們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也許我幫不上忙,可我不能就這樣讓爹不清不楚地就死了,你讓我以後再人前怎麼活?爺爺,你說句話呀,為什麼他們都要瞞著我?”浩南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帶著哭腔,眼淚再一次奔湧而出。
“孩子,別說了,爺爺對不起你爹,可不能讓你再受委屈,這山溝裏也沒啥前途,你就走吧,爺爺這把老骨頭還硬朗,你劍飛叔也不錯,你就放心去吧。”說罷,老人扭頭咳嗽幾聲,站起身子,顫巍巍的向著村口走去。背在身後的手衝著浩南輕輕地擺了擺,“孩子,聽話,走吧,走吧——”像是對浩南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看著爺爺那佝僂的背影,浩南的眼睛一陣模糊。爺爺,我知道,我也懂。你是為我好,你是怕啊。怕我再出點差錯,你心裏有多苦,劍飛叔有多苦,我都明白。雖然你們都瞞著我,可那瞞得了嗎?那可是我爹,我硬喊出來的爹啊……
站在小院門口,浩南把手攥的緊緊的,任由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
“浩南,劍飛叔昨天又哭了,還使勁地把頭往樹上撞,罵自己沒用,要不是嬸子及時攔著,還不知道會出啥事呢。現在嬸子哭的跟淚人似的,昨天一晚都沒睡覺,二狗他娘來了,叫我來看看你,順便叫爺爺去勸勸劍飛叔。”婉秋不知何時到了浩南旁邊,急促的說。
浩南轉過身,看著婉秋那紅紅的眼圈說:“真苦了你,小秋,對不起。爺爺剛出去,我們去看看吧。”
在路上,浩南低著頭,眼睛盯著腳麵,邊走邊小聲說道:“小秋,那花你扔了吧,也許真的不吉利。這事都過去好幾天了,還沒多少頭緒。等過了頭七,也就是後天,我送你走吧,以後就把我忘了吧,我不想讓你傷心,所以我收回我那天給你說過的話,小秋,對不起。”浩南的腳步越來越快,聲音卻越來越低。
“啪啪”,兩聲脆響,浩南的臉上一下隆了幾道指痕出來,紅紅的。
婉秋擋在了浩南的身前,杏眼圓睜,如同受驚的猛虎,狠狠地瞪著浩南,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吳浩南,你吃錯藥了,啊,你不是有病吧,這幾天老是這樣?我——你把我當什麼了,你苦,我不苦嗎?啊,你難受,我能好受到哪兒去?你讓我回,我回哪兒啊?我還有家嗎?你說過,天塌下來你給我撐著,風刮過來你給我擋著,啊?這天還沒塌。你心裏想什麼,當我不知道?你還說過,人要堅強,尤其是遇事的時候,遇到難處的時候,你一定要撐下去,不是為你,是為我,你懂嗎?這幾天,我也多少有點耳聞,他們都很好,都是為你好,怕你有事才瞞著你;你苦,他們不苦?爺爺,誰看不出來,他成啥樣了都,劍飛叔見你時是什麼樣,你不會不知道吧,他為什麼半夜跑到小樹林去拿頭撞樹,這可是山裏呀,有狼啊。還有嬸子,她能怎麼樣?你——沒心啊你——”婉秋聲淚俱下的一番話讓浩南的頭深深地埋在胸前,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小秋,我——”浩南怔怔地站著,沒有抬頭。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小秋,我知道,這樣會讓你傷心,我想為你撐起一片天,可我不想拉你一塊下地獄,你懂嗎?你不懂。小秋,把我的那顆心扔了吧,我真的會讓你失望的。”浩南在心裏默念道。
慕容晚秋像一隻發威的雌狼,咬牙切齒的站在浩南麵前,紅紅的眼眶裏滿是淚水,腳下已被打濕了一片,渾身顫抖著。氣得臉色青紫。
“浩南,你醒醒吧,無論天涯海角,我跟著你,刀山火海,我陪著你,哪天你如果累了,我來替你撐著,我慕容婉秋不是你想的那樣!那顆心既然給了我,就別想再要回去,永遠別想!”斬釘截鐵的聲音轉身向著劍飛叔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