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如鏡，湛藍若天，魚躍翔遊。偶爾有數條五顏六色的魚兒浮出水麵呼吸換氣，才會泛起一波波起伏漣漪，向四周散開，最後漸漸歸於平靜。
一身灰色衣服的盜蹠，忽然一手撐腰，另一手托著下巴，露出思考之色，道：“石楓他真的這麼說？還是他在博取你的信任？”
“你為什麼會認為他在說謊？如果僅僅因為陰陽家襲擊的事情就斷定的話，那麼你的懷疑會變得蒼白無力。”張良嘴角上翹，冷冷地看了盜蹠一眼。
盜蹠被冷眸一瞥，霎時覺得自己對石楓的懷疑在一點點的碎裂。如張良所說，墨家眾人的確有些過度緊張了，不知是因為最近桑海部署的兵力越來越多，還是另有別情。
然而，一般對於身份不明，又對自身利益帶有不穩定因素的人，人們首先會以不信任、懷疑的態度對待他。而像張良和盜蹠等須在暗中活動，警惕內奸的人來說，這種思想必都是根深蒂固的，但如今張良卻為石楓辯白，這也是盜蹠頗為不解的原因之一。
盜蹠眉頭先皺，道：“那張良先生是怎麼認為的？”
張良看著清澈見底的湖泊，沉默不語。水中各色魚兒互相嬉戲，好生快樂，無憂無慮，哪裏知道人世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微風帶著初夏的濕氣，拂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如細語似低泣。
良久，張良負手而立，目光隨即眺望遠處天際，鄭重其事地道：“你知道“赤眼九黎”的傳說嗎？”
“略有所聞，好像說上古時期，身處南方的九黎苗族個個驍勇善戰，勇猛無比，而且他們有明顯的特征，就是每個九黎苗民的眼睛都是赤紅色的，所以才有‘赤眼九黎’這個稱號。”盜蹠凝重道，“石楓也是紅色眼睛的，難道……，不對，傳說當時苗帝蚩尤帶領的九黎苗民於涿鹿之野敗於軒轅黃帝手下，九黎苗民也被消滅殆盡，從此絕跡，他怎麼可能會是九黎苗族的後裔呢？”盜蹠似是自言自語地說著，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
“九黎苗族的確是滅絕了，但是，還有一個傳說卻是很少人知道的。”張良眼睛一眯，極目而視，仿佛像要看清遠處天際的那片烏雲的背後究竟藏著何物。
盜蹠驚道：“什麼傳說？”
張良緩緩道：“當年黃帝軒轅雖打敗了蚩尤，但懾於九黎苗族和蚩尤的勇猛，損傷慘重的黃帝軍隊對蚩尤仍然心有餘悸。為了消除這種集體的不安，黃帝在中原安排了一場祭奠，安葬蚩尤的屍首，並追封蚩尤為‘戰神’。這樣，原本還是如魔如神、嗜血如狂的敵人轉眼便化敵為友，變為一個戰無不勝、庇佑人們的英烈勇士。隻是就在這個祭奠儀式上發生了一件怪異的事……”說到這裏，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莫名的黯淡和憂心。
“那個蚩尤該不會是複活了吧？”盜蹠見張良有意把話語停在那裏，心中便把所有在張良口中那個遠古祭奠上可能發生的驚人的情況全部想了一遍，最後脫口說出了一個頗有可能的結果。
張良凝重地搖了搖頭，道：“當時人們正在把蚩尤的屍體抬進‘戰神墓’，但是，明明已經死了的蚩尤忽發異變，他那雙赤紅如魔的眼睛突然衝出兩點耀目紅光，那兩點紅光劃破天際，染紅黑夜，如離弦之箭，雙雙飛向南疆苗地。一切發生於瞬息之間，在場所有人無不目瞪口呆，當紅光消失後，眾人霎時驚醒，卻見蚩尤還是如此躺著，隻是原本赤紅的雙眼已變得渾暗無光。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議論紛紛，意見紛雲，但大多數聲音是傾於壞的方麵。這時，被人們視若神明的黃帝立刻站出來說這是蚩尤得到安息，魂歸故土的好兆頭，聽到首領這麼說，人們當然也就安心了。”
“竟然有這麼離奇的事情？聽你這麼說，那兩點紅光好像並非蚩尤安息的征象？”盜蹠疑惑道，四周仍是碧湖翠竹，但是氣氛卻好像蒙上了重重迷霧。
“是的。蚩尤傲桀不羈，好勝鬥勇，怎會甘於屈膝人下？於是當時就有人說那兩道紅光是蚩尤為以後重奪天下而釋放的自己的直屬後裔。這種說法越傳越廣，最終傳到黃帝耳中。黃帝數次喚人前去南疆苗地調查都無功而返，黃帝去世後這項調查便不再進行，流言也被人們所淡忘。”張良平靜地說著。
“那麼張良先生你認為石楓真的是蚩尤後裔？”盜蹠叉著手皺眉道。
“我不確定。因為也有許多紅色眼睛的人並非蚩尤後裔。但是他以一敵三的勇猛和戰力卻仿佛與蚩尤同出一轍，又令我情不自禁地相信。”張良苦惱道。
“說到底，石楓是不是蚩尤的後裔於我們有什麼關係？”盜蹠釋然，斜斜地看了一眼張良道。一直和張良說著石楓的身世，卻在不知不覺間連最基本的問題也忽略了，想到這裏，盜蹠心中一陣自嘲。
“若石楓真的是蚩尤後裔，那麼對我們的反秦大業卻是大有幫助的。”張良嘴角一翹，那近乎完美的俊臉甚至帶有些許嫵媚，胸有成竹地道。
“此話怎講？”一聽到此話，盜蹠頓時被張良吸引了，眼中也盡是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