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像害了毒熱病,滿身流淌熱毒。世空在回城的路上,遇到兩個怪人凝視著太陽說,世界末日到了。世空與那兩個人一起觀看太陽,太陽裏旋轉許多光點。世空跑到一幢高大的樓房前,隨著陌生的人群昂首仰望樓宇,暗藍的玻璃幕牆閃射著太陽光點,搖搖搖晃晃。世空說樓快倒了,快跑。說著自己跑了起來。

那些人終於被世空驚醒,斜視樓房。不知是誰高喊地震,地震。人群中隨即旋起一股風暴。有個叫不糊塗的男人跑回家,對老婆說:“還淘什麼米呢,要地震了。”老婆望天花,不糊塗又說如果天花有預兆,我們跑就來不及了。女人丟下米筐去收拾衣服被褥,不糊塗又說,快到車站買車票吧那些東西不要了。女人就隨男人到車站買票。車站到處是外出逃命的人。不糊塗老婆問一個肥胖的男人去哪。那人說去水平鎮。不糊塗老婆說去水平,不如去北平,這裏要發生大地震,連水平鎮也要波及的。那人懷疑地望著不糊塗老婆。不糊塗老婆說我說的可是真的,我現在就是買去北京的車票。那人就用電話通知家人到車站來。打了家人,那人又打給一些親友。親友又打給親友,一時全城轟動,官方緊急辟謠。

世空一路狂奔至湖神廟。湖神廟光怪陸離,十八羅漢,湖神之像,搖晃若倒,香案上香火斷絕,死灰冷寂。回想與馬蘭花一起來湖神廟燒香許願的熱鬧景象,世空心中灰冷。呆立良久,便移動腳步出了湖神廟。

下午兩點,世空搭車回到小袁莊。母親說小袁莊最近又蓋了一批樓房,村裏大部分人家已買了房子。原來住在村外的,現在都搬進了小區。見兒子無語,母親轉換了語氣繼續說道住樓真好,寬敞明亮,夏天蚊子少。以前豬圈連著鍋屋,牛槽在家門口,牛屁頭抵在牆頭上,牛屎遍地,蒼蠅亂飛,到了陰雨天,屋裏屋外全是屎水。現在好了,喂牛喂豬的到豬場牛場租倉喂,這裏沒一點糞便。老宅基整理整理都種玉米黃豆了,去年咱家那兩畝宅基地收了兩千多斤玉米。世空問今年種什麼。母親說種花生。世空去看花生。在門口與兒子陶陶撞個滿懷。兒子令人心寒的說:“你回來幹嗎?”世空很是生氣,一隻手抬到空中,很快又放下了。伸手去拉,兒子便泥鰍一樣從脅下逃走了。世空招手讓兒子跟他去買糖。兒子說你錢呢。世空說有的是錢。兒子說幾毛錢,太少了。世空掏了一張大團結。兒子這才走向世空。

在去小店的路上,世空遇上了從小店回家的小石頭,小石頭拉世空到他家喝酒。世空推辭不過,帶上兒子陶陶就去了。席間,世空歎氣連連。小石頭問起緣由。世空說在城裏混日子太難,把工作辭了,雖然找了對象結了婚,又時常的為一些生活瑣事吵架。小石頭說生活本來就是不完美的。世空說你說得對,我是生活的既不完美又不幸福。苦是現實,甜靠體會。假如你會體會,就不覺得苦了。小石頭給世空倒滿酒,又給自己倒了。世空喝了酒反覺得更苦。女主人坐下來向世空敬酒,世空搖頭拒絕。小石頭說表示表示吧。世空勉強端杯。女主人說我多喝你少喝。隻聽哧溜一聲,女主人再次斟酒。世空說不喝行麼。女主人說走路還要用兩條腿呢。世空說這規矩我知道,可為什麼事事要按著規矩?女主人說這就是人情世故。小孩轉學,進醫院看病,沒有人連隊都排不上。世空說有什麼事?女主人說這人事關係平時沒事還感覺不出來,一旦遇到事就顯得很重要了。世空說能遇上什麼事呢?女主人說事多著呢。世空說,你就直說吧。女主人問世空公安局有沒有人。世空說沒人。女主人說要是有人就好辦了。世空說隻要不是殺人,一般事情能幫忙。女主人說她有個親戚的三輪車昨兩天被查去了。世空說查三輪車的是城管,不是公安局。要是在以前,還行的,隻是我好久沒聯係黃禍了。女主人說我也隻是說說,來,喝酒。世空卻再也不喝了。

地震的消息在灰水城已傳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逃跑了。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人也都做好了防震準備。女裁縫的眼睛時刻注意麵前的縫紉機,那兩個女孩早已辭工回家了,也許現在也離開了灰水。女裁縫在世空回到垃圾巷半個小時後背著包袱來約馬蘭花。世空說你們這要去哪,馬蘭花說,這裏要地震了。世空說,我好像也聽說過要地震的,對了你們聽誰說這裏要地震的。女裁縫說鄰居阿張說的阿張又是聽他表叔說的,他表叔又是聽親戚馬六說的。馬六說那天他在人壽保險公司買保險。忽聽一個家夥喊道樓要倒了。那人喊了之後,便向月牙湖跑去。月牙湖人壽保險大樓。世空忽然一拍手,說我知道了,那個說樓要倒的是我,跑向月牙湖的人也是我,沒想到那些人竟被我耍了一回。是你,是你?馬蘭花和女裁縫都張著嘴巴。世空說你們驚訝什麼,那樓是要倒了麼。馬蘭花就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世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