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時候,沛縣城裏來了個身形異常俊美的大人物。
一身白衣出落凡塵,帶著一雙奴仆,駕馬直奔縣城你最大的醫館而去。當然,最終人家進的不是那家醫館的門,而是醫館旁邊並不惹人注目的一家小宅院。
於是眾人紛紛向周圍的人打聽,那醫館旁邊什麼時候多出來這麼一戶人家,怎麼大家似乎都沒有留意到。知情的人倒是說得上兩句,隻道家主不是個愛說話湊熱鬧的人,平日裏會到城門大街做寫書信的活,不怎麼同周圍的人來往,從走路的姿勢上來看,似乎還是個……跛子?
當天晚上,那戶人家裏便傳來了孩子出生時的嚎啕大哭,聲音洪亮異常,吵醒了好幾戶人家。於是大夥明白為什麼平日裏,除了見對方出去代筆外極少見那家主出門了,原來是在照顧自家有孕在身的妻子!
等第二天家主出門四處為孩子求奶水時,眾人又是一驚,那家主雖然走路有點跛,卻也是個形貌昳麗的翩翩公子,惹得不少春心萌動的姑娘直歎可惜,怎麼自己就沒那命嫁個好郎君呢?等再過幾天,姑娘們再在窗簾縫裏偷偷的打量那位公子時,卻發現人家走路時連腳也不跛了,整日滿麵春風的為自家孩子置辦衣物。
那幹淨純潔的笑容生生勾走了不少姑娘的芳心,於是來拜訪蒼子霽的“鄰居”越來越多了,也知道對方家裏除了幾個俊逸非凡的男子外,並沒有那傳聞中的“女主人”,七姑八婆們拜訪得越發勤快了,倒是沒在意那多出來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姑娘們正在為兩個男人瘋狂的時候,醫館裏的老大夫卻在哀歎連連,直呼自己老了。夏千奕生孩子那夜,若不是有那白衣公子在場,他還真沒有把握為一個男子接生,然而對方不僅讓“母子”平安,甚至還將蒼子霽一看就沒得治的瘸腿給治好了。
老大夫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高明的醫術,簡直就是妙手回春,讓老人家佩服得五體投地,隻差沒有激動得想拜人家為師了。可惜那姓白的公子不收,他也沒敢厚著臉皮鬧笑話。
白霏治好了蒼子霽的腿後,便馬不停蹄的打算離開了。臨別時,蒼子霽抱著自家兒子躲在門背後,看著對方的背影想出聲又不敢出聲的發著呆。
夏千奕“咳嗽”兩聲看了看他後,倒是自己上前了兩步,壯似無意的問道:“白公子大老遠的跑來此地為千奕治病,千奕實在是感激不盡,聽聞曲公子同你師出一脈,不知他現在怎樣呢?”
白霏斜了門角的人一眼,略帶驚訝道:“我以為王爺殿下同我師兄的關係非同一般,師兄現今如何王爺會更加清楚,怎麼王爺也不知道嗎?”
見白霏的目光投來,蒼子霽尷尬的將眼神移到了一邊,呐呐的小聲道:“他隻說讓我等他回來……”
是啊,等那人回來。可這都幾個月了,那人卻一直音信全無。
白霏把玩著手中的玉簫,哦了一聲表示明白,遂用肯定的口氣遺憾道:“那麼王爺你可以不必等了。”
蒼子霽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白霏挑了挑眉繼續道:“師兄窺探天機,私用乾坤鏡先後為王爺你改了天煞孤星命,又為王爺你的孩子改了胎死腹中的命運,最後……”他頓了一頓,將視線移到夏千奕的身上繼續道,“似乎還想為夏公子續命的……可惜沒有成功。”
緊接著他又哀歎一聲,絕美的臉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你也知道凡人改命那是要受到天譴的,輕則折壽十年,重則天雷轟頂,何況他還改了這麼多,條條都是大罪。就算壽命再長,命再硬,那也不夠用的……”
蒼子霽慘白著臉後退兩步撞在門板上,久久的說不出話來。他又想起了那個讓他不寒而栗的噩夢,夢中的自己一直在等一個人,等得白發蒼蒼了,那個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他腦海中嗡嗡作響,再聽不進去其他人的隻言片語,耳邊隻剩下“不必再等”這幾個字的聲音,然後心裏有什麼地方轟然崩塌,苦澀到自己在口中嚐到了血腥的味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裏有什麼地方空蕩蕩的,連帶著體溫也一點點的冰冷下去。
夏千奕擔憂的看著那人發呆發愣,那種知道真相之後的痛苦無力感他曾經也深深的品嚐過,可看著對方那張痛到深處懵懂無知的臉,夏千奕卻說不出安慰的隻言片語了。這種時候連語言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又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