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走進來,一邊激動地說:“沒想到我的侍女竟然做出這樣的惡行,青祭、將軍,請你們也懲罰我吧。”
“在我的白螺殿抓到了她,是否我也應該受罰呢?”青祭說。
“星圖別太歉疚了。來,坐到我身邊。現在我們得從她口裏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光明將軍說。
星圖坐到光明將軍前,對我說:“末雪,看在我倆曾經主仆一場,你老實告訴將軍,你到底有何陰謀?”。
陰謀?我望著他,一時語塞。
“末雪,這株花你從何而來?”將軍繼續盤問。
我咬緊嘴唇沉默不語。陰謀兩個字從師星圖嘴裏講出來的時候,我覺得呼吸很不暢快。
接著,師星圖痛心疾首地說:“末雪,究竟有什麼欲望得不到滿足,要依靠這株黑色曼陀羅花呢?撒拉靈士選拔時,我一直奇怪星澐堡的侍女怎麼會有如此超凡的天賦,沒想到你竟然為了成為撒拉靈士挺而走險養了這種魔花!”
我看著他,眼前因淚水而模糊。
那個在海邊奄奄一息的他,那個雙眼空洞呼吸漸弱的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雖然他一直躺在床上養傷,但是他卻是這個垃圾婆的小房子裏除了狗以外第一個聽垃圾婆講了幾個月話的人。所以,我早已經把他當成了生命裏最重要的朋友!
我一直以為患難見真情。
可是現在,那個望著我,無比心疼的目光比身後的火光還要灼熱的,把我從村民手裏抱回來的他,好像已經消失了。留下的,隻是眼前這個顛倒事實的人。我幾乎不敢相信對麵這個人就是那個把蒲公英當成雪花的笨蛋。難道他不知道嗎?我永遠都不會把他講出來。他現在吐出的每一個字,比將要降臨到我身上的每一個懲罰都要殘酷萬倍。因為他懲罰的是我心裏彌足珍貴的感情。
耳畔不斷重複著對“惡女、魔女”的各種審問話語和殘酷的符咒懲罰。我使勁咬住嘴唇,如果有一把刀,我相信我會把自己變成啞巴……我想念我的初夏姐姐了,她的人生沒有一句謊言!我的臉似乎還貼在她的背心摩挲她新換上的絲衣,華美如夢。然後,我在夢裏沉沉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棵蒼老的樹下。這是一棵枝丫嶙峋的醜陋老樹。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這樣難看的樹木。然後,一些氣態狀的戰士正朝我爬過來。
“別過來,別過來!”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直哆嗦。難道我已經在懲罰中死去,墮入了地獄嗎?
“末雪,隻要你喊出光明將軍的名字並把真相講出,就可以立即離開沉睡森林。否則,你將日夜在沉睡森林中承受冤魂的痛苦!”天空中響起光明將軍的聲音。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竭盡全力地大喊,想把心裏的恐懼全部掏空。
光明將軍的聲音消失了。沉睡森林中隻剩下了我一個活著的人。
那些冤魂越爬越近,幾個靠近我的冤魂拿起手中的武器朝我砍來。我大叫著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身上卻沒有任何痛楚。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看到身邊的冤魂還在不斷砍我,可是他們的武器卻像空氣般從我身上劃過,而我的身體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哈哈,我明白了,他們是靈魂,我是人,他們沒有身體碰不到我的!心裏的恐懼突然間消弱。但很快從遠處爬過來一些缺胳膊斷手的冤魂,特別是一個無頭冤魂靠近我的時候,即便是知道他們無法傷害到我的肉體,我還是被這些猙獰的麵貌嚇得緊緊閉上雙眼再也不敢睜開。
閉上眼睛,整個世界全部變成了黑色。我想到了師星圖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那個時候,他的世界就是這樣吧,無窮無盡的黑色,無聲無息地把他心裏的溫熱一點點吞噬。我還以為,在他的心裏我也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於是我一個人,跟著他走到了這個陌生的國度。變成了女仆。然後再從女仆變成受審的惡女、魔女。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滴在脖子上時,還是溫熱的。我這是怎麼了?我的靈魂無法抑製地掉進悲傷的漩渦。這不像我!
記不得從幾歲起,我發現人的心裏總是變換著兩種極端的情緒。我把樂觀的、善意的、輕鬆自在的那一端叫做正麵能量;把悲觀的、傷害的、憤怒壓抑的那一端叫做負麵能量。年長幾歲以後,我發現在這兩種能量之間還有各種細微的,不易被自己察覺的情緒在幹擾能量的平衡。當我們走在樂觀的一端時,身體裏的細胞在正麵能量的照耀中是白色的,清透的;而走在悲傷裏的人,原本清透的細胞漸漸變成黑色。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並不自知。人的肉眼隻看得見外麵,看不見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