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纖手馭龍(3 / 3)

“樸兄若是單單要跟兄弟印證武功,分個高下,咱們何時不能動手,何地不能動手?何須在此拚命,而使你拚命的人又反而要對付你,你說是也不是?”

樸日升全無表情,也不回答,裴淳道:“樸兄不失為鐵錚錚的英雄,心中感到負愧於辛姑娘,所以不肯多說。但依兄弟瞧來,你們既然隻屬口頭許諾,未曾行禮,想來辛仙子亦不肯讓辛姑娘當真嫁給你,以致虛度年華。”

辛無痕接口道:“這個自然,哪一個人的女兒願意嫁給他?”

樸日升頓時如釋重負,向她躬身行禮道:“既然如此,那就遵照仙子之意,前言作罷。”

辛黑姑心中竊喜,她萬萬想不到那個土頭土腦的裴淳,居然有本領使得母親當眾出言取消婚姻之諾。至此也不由得心生感激,便悄然後退,遠遠離開這是非圈。

裴淳說道:“現在局勢已澄清了不少,樸兄打算何時跟兄弟動手,便請示知,決不可受別人左右。”

樸日升仰天大笑道:“裴兄說得好,想我樸日升豈是任擺布的麼?剛才辛仙子大怒要對付我之舉,早在意料之中,隻想不到她如此的沉不住氣而已。”他歇一下,又道:“按理說她應該等到咱們的決鬥分出勝敗始行出手不遲,假如兄弟死在裴兄劍下,她根本用不著費心。”

辛無痕冷冷道:“廢話少說,你敢不敢鬥鬥我手中的‘垂楊刀’?”

全場之人都向她手中的樹枝望去,心想這根小小樹枝既不沉重,又不似“毒蛇信”那般含有鋒刃,樸日升的“五行神拿”何等厲害,怎會怕它?

隻有宗師身份的李星橋曉得其中生克之理,深知樸日升如若被那“垂楊刀”擊中一下,頓時破去全身功夫,那時候倒不如死掉爽快。他大踏步走到辛無痕麵前,道:“辛無痕,這件事恕我李星橋要伸手管一管了。”

辛無痕目光凝注他麵上,但見他雖是須發皆白,依然身軀雄偉,輪廓依然,仍可以勾劃出昔年的英姿雄風。她平生最怕的就是這“中原二老”,因為這二老不單是武功高絕當世,而且當真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世間任何事物不論是財富美色,都不能使他們動心變節,這使得她畏憚之餘,還生出欽敬之意。現在他已恢複昔年雄風豪氣,她不由得再三躊躇考慮如何應付。

李星橋又道:“你把手中的垂楊刀送給我吧!”

辛無痕眼睛一瞪,道:“憑什麼?此刀我費了多少心血才弄到手,就是預備拿來對付簡十全的。”

幹手劍魔申甫長笑一聲,唰地躍到辛無痕身邊,道:“仙子可把李星橋交給我”話聲中已掣出一口長劍。他背上一共背著三口長劍之多,顯然已準備今日盡施絕藝。

辛無痕還未開口,李星橋已應道:“好極了,申兄的劍術乃是武林一絕,兄弟甚願領教。”他揮揮手教別的人退開,樸、裴二人都如命退開。隻有辛無痕不加理會,也毫不防備李星橋會對她出手,一徑轉身跟申甫低聲說話,後背向著李星橋,相距隻有三尺左右,伸手可及。

這等情形落在辛黑姑眼中,當然十分著急,但她又不敢直接喝破,以免迫使敵人加速發動偷襲。她迅快奔上去,簌忽間插入李星橋與辛無痕之間,使李星橋不能直接偷襲到母親。

李星橋哈哈一笑,道:“孩子你孝心可感,但這樣難道就阻得住老夫不成?”話聲中伸手駢指向辛黑姑肩膀點去,手法顯得十分從容瀟灑,可是卻又奇快絕倫。

辛黑姑方自心頭大震,李星橋的手指已點中了她香肩。她乃是麵向李星橋,背脊貼著母親,李星橋手指點中肩頭之時,竟然全無不舒適的感覺,但背後的辛無痕嬌軀卻震動了一下。

申甫怒吼一聲,喝道:“李星橋竟然施展這等手段,加害辛仙子,申某今日與你拚了!”

劍光暴現,唰一聲從辛氏母女兩人身側飛出,直取李星橋。

李星橋疾退數尺,此時他與申甫之間隔著辛家母女兩人,因此他不能直接還擊。但他指力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且這一門指功共有七種不同的發勁使力法門,精奧無匹,剛才他就是用出這“神遊”法門,借辛黑姑的身體透傳指力,襲中辛無痕。

這刻他也不感到為難,出指向辛家母女頭頂的空間點去,“嗤”的一聲銳響過處,千手劍魔申甫連揮長劍,還被指力迫退兩步。

原來李星橋這一回乃是使出“轆轤”法門,指力由下而上,複由上向下襲落,此所以隔了兩人在當中,仍可以襲擊到申甫。旁人見了他這等高明無比的指功,都為之駭然。

薛飛光最是擅長利用形勢,立刻大聲問道:“李師叔,你這種稀奇的指力竟沒有傳給裴淳,不知是何緣故?”

天下間哪有後輩譴責前輩沒有傳授某種武功之理?李星橋皺眉道:“小丫頭你發瘋了啦!

他自己學不會這種詭奇法門怪得誰來?”

薛飛光笑道:“你老須得說出一個可以承繼這等指法之人來,不然你老就是藏私不肯傳給晚輩了。”

李星橋一時沒法反駁,便道:“那麼你等著瞧好了,淳於靖將是承繼這門指功之人。”

誰也不知李星橋這麼一說,登時把淳於靖的身價提高了無數倍。要知以前樸日升、裴淳和淳於靖都是同一級的高手,但眼下裴、樸二人已升了一級,假如不是李星橋傾囊傳授絕藝的話,淳於靖決計不能和樸、裴二人相比,可是現在卻行啦!

薛飛光的用意正是要使淳於靖的身價在辛無痕和申甫他們心中有所轉變,然後再進行其他的目的時,方易成功。

申甫疾躍出來,迎麵一劍刺去,快逾閃電,他的人距李星橋尚有六七尺之遠,劍已刺出,即使是武功低微之士,亦瞧得出這一劍毫無用處。

但李星橋卻出指點去,“嗤”的一聲響處,劍光暴斂,落在塵埃,劍尖距他腳尖隻有兩尺左右,敢情申甫這一劍乃是脫手飛出,故此才會在六七尺外就發出招數。

要知這等兵刃脫手的招數極為罕見,任何人縱是在危急之時,也不肯用出這種手法,隻因一擊不中的話,手無寸鐵,那時便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了。申甫卻居然初度放對發招之時,就用上這種兵刃脫手飛出的怪招,這在一般人心中決不會防備,也因此無數高手敗在他這一招之下,卻不料李星橋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一瞧他老遠出劍,便知道除了兵刃脫手之外別無用處,立時加以防範。

申甫仍未死心,大吼一聲,撤下第二口長劍,欺身撲去,眨眼已攻出七劍之多,但見劍光如潮,奇詭變化,使人目為之眩。

李星橋雙腳不離原處,高大的身形搖晃之間,盡行避過敵人風雨般的劍勢。

眾人正瞧得神搖目眩之際,忽見他一指點去,“啪”地一聲,申甫手中長劍斷為兩截。

申甫長歎一聲,躍到辛無痕麵前,道:“在下三十年的苦修,畢竟還比不上中原絕學,今日己經死心塌地,沒法子再拿他們做對手了。”

李星橋冷冷道:“申甫兄聽著,從今以後,除非有人欺負辛無痕之時,你不準再動用寶劍。”

申甫頹然道:“好吧……”但他忽然振奮起來,心想為了保護辛無痕起見,豈不是永遠都得跟她在一起?這真是他夢想也不敢夢想之事。

李星橋又道:“辛無痕,你逞強一輩子,武林中被你多次攪起風波,細算起來罪該一死,今日我以無上指力製住你一身武功,算是代替了一死,乃是從輕發落之意。”

辛無痕尖聲道:“你有什麼資格處決我?”

李星橋虎目一睜,威風凜凜,洪聲道:“武林中除了中原雙義之外,誰能製得住你?因此之故,我們兄弟隨便哪一個都有資格出手。”

辛黑姑叫道:“這話不通,若是正如你所言,你們為何不早在幾十年前就出麵下手?”

李星橋捋髯笑道:“問得好,你母親已隱居了二十多年。在此以前,我有盟兄在上,不得作主,而我那位兄長麵冷心軟,始終不忍心向你母親下手。今日我那位老兄長既已決意不履塵世,我就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辛黑姑還要辯駁,辛無痕喝道:“阿黑不許再說了。”

她隻好把話咽回肚子中。辛無痕又道:“李星橋,我也該收斂了,一個人能橫行了這許多年已經夠啦!但你既迫我退隱,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辛黑姑方自一怔,李星橋已大聲應道:“使得,她的一切包在我身上。但她若敢學你的刁蠻陴氣的話,我就老實不客氣拿家法收拾她!”

辛無痕微微一笑,道:“多謝你管教。阿黑,你以後要好好地聽李伯伯的訓誨,未得他答允之前,不得來見我們。還有就是他吩咐的話,你都得聽從。”

人人皆知這個安排,就等如把辛黑姑嫁給淳於靖一般,不過眾人都不暇多想這回事,眼前隻為這個曾經名震天下無人敢惹的辛無痕的下場,感到無限淒涼。她這一去不啻從此真正死去,仍然活在世間的她,已不是從前的魔影子辛無痕了。

辛黑姑淚流滿麵,薛飛光過去擁著她的纖腰,低聲勸慰。辛無痕又向吳同、司徒妙善等人告別,之後,便和申甫一道走了。

吳同、路七他們也過來向李星橋告辭。不久,人都紛紛散去,場中隻剩下李星橋、裴淳夫婦、辛黑姑和樸日升等五個人。

樸日升與裴淳之間尚有一場大戰未曾舉行,因此薛飛光甚至李星橋心中都很緊張。隻因樸日升的“五行神拿”非同小可,如若拚著同歸於盡的話,裴淳將有何等結果便難逆料。

假如李星橋不是當代大俠的話,他大可以出手殺死樸日升,這樣也可以沒事。他當然不能這樣做,是以暗暗擔憂。

樸日升一直不做聲,似是正在考慮現下要不要出手。薛飛光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而她驚怕的是樸日升為了要與裴淳決一雌雄,才不惜決心去練這等絕門奇功,是以他焉肯罷手不鬥?

過了片刻,樸日升才開口道:“裴兄今日力戰多時,想已厭於出手,兄弟意欲過些日子方始踵府向裴兄領教。”

裴淳道:“悉如尊意,隻不知樸兄將有什麼打算?”

樸日升道:“不瞞裴兄各位說,兄弟打算先去找雲秋心姑娘,過一段清靜的日子,順便修煉武功,以便與裴淳放對一拚……”他拱拱手,如電的目光掠過對麵的四個人,最後在辛黑姑麵上停留了一下,這才轉身大步離開。

李星橋透過一口大氣,道:“飛光你可以解釋得出他為何不出手之故麼?”

薛飛光道:“當然啦!他自己已說出來了,敢情他一直鍾情於雲姐姐,所以才會毅然修煉這等絕門功夫。也正因有雲姐姐之故,他才肯罷手不戰。因為他今日如若戰死,那就再沒有法子可以見到雲姐姐了。”

她轉眼一瞧,辛黑姑好像很不受用,便說道:“師叔,你老打算幾時教淳於大哥和辛姐姐成親呢?”這一問使辛黑姑眉宇間透出元限柔情,羞澀地垂下頭。於是,在李星橋洪亮的笑聲中,四人腳步移動,一同離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