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千變萬化(3 / 3)

他淡淡道:“在下兄弟五人,毫無與姑娘作對之意,我們隻要對付樸日升。”

辛黑姑道:“那你們就完蛋啦!樸日升跟我約好,他從正麵進攻,我從後麵進攻,現在他可能已攻人宅內了。”

閔淳心頭一震,道:“姑娘這話可是當真?”

辛黑姑道:“當然是真的,說老實話,我在前麵瞧了好久,才到這後麵來的,裴淳其時已經毫無作用。而你們卻不曾想到一點,那就是你們被我侵入宅內,我未必會弄死雲秋心,但樸日升卻不會放鬆一步。”

閔淳愣住了,空自張開嘴巴,卻沒有聲音。

數丈外的一堵磚牆上忽然出現一條人影,朗聲道:“辛姑娘好像能把本爵的心事瞧透呢!”

全場之人,震驚地轉眼望去,但見樸日升屹立牆頭,豐神俊發,容光照人。

辛黑姑見了,也不禁一怔,隨即泛起一陣憐憫,忖道:“以他如此人物,舉世罕有匹儔,居然仍然得不到心愛之人垂青,該是何等可憐悲哀?”

世事便是如此奇怪,往往有許多不幸若是落在平凡的人身上,好像遠不及落在英雄人物身上來得使人同情感動。

樸日升一躍而下,瀟灑地走到曠地中,與辛黑姑相距丈許,才停下腳步,說道:“不過本爵不得不承認姑娘猜測得很對。我侵入宅內的話,決計不會容情。”

辛黑姑問道:“你可是打不通前麵的一關?沒有關係,從後麵進去也行!”她之所以讓他通過,便是由於心中的憐憫。

樸日升微微笑道:“姑娘的慷慨使我十分感激,不過事實上正麵的一關已經打通。裴淳武功雖是不弱,但欽昌國師智慧絕世,略施手段,就把裴淳困住,毫無作用。本爵縱是大搖大擺地進去,他也隻好幹瞪眼白著急。”

辛黑姑訝道:“那喇嘛有什麼妙計?”

樸日升道:“既承姑娘下問,自當奉答明白。那就是欽昌國師算準裴淳為人行事,時時存有婦人之仁,所以動用百餘名武士,把他重重圍困,國師親自指揮,把他纏住。裴淳在國師牽掣之下,要衝出重圍,最少得殺死幾十名武士才行。他果然不能下這等毒手,所以陷身重圍之內,無計可施。”

馬加喝道:“你們用這種手段,太卑鄙啦!那和尚難道不怕作孽?”

樸日升笑道:“自古以來欲成大事之人,不能拘於小節。這等道理你們決計弄不明白。”

他轉眼向辛黑姑又道:“姑娘能不能解答本人心中一個疑問?”

辛黑姑傲然一笑,道:“喲!樸日升也有解答不出的難題,我倒想知道那是什麼難題?”

樸日升道:“這個疑問,天下間恐怕隻有姑娘一個人解答得出。”

這時連閔淳、馬加都不做聲,等著聽他說出這個疑問。

樸日升目光茫然地投向天空,好像突然間觸動了沉重的心事一般,過了片刻,才恢複常態,說道:“辛姑娘的易容絕技,真是舉世無雙,斷斷無人能及。隻不知能不能化裝得跟雲秋心一模一樣?”

辛黑姑怔一下,道:“為什麼不能?但你別癡心妄想,我決不肯假扮她來安慰你。”她說到後來,已隱隱流露出怒氣。

樸日升心中如釋重負,忖道:“隻要有一日你落在我掌握中,這事豈能由得你不做?”

他口中卻應道:“本人並無此意,隻不過猜想姑娘這等易容絕技,定必有辦不到之處,比方說姑娘曾經假扮過不少人,但都限於男性,因此也許不能假扮女性。而我隻熟悉雲秋心,所以假使你假扮她的話,我始能知道有沒有破綻而已!”

但見辛黑姑麵色好轉得多,當下凝神瞧著她雙眼,用十分有力的聲音說道:“姑娘以這一副容貌現身,已可以壓倒天下美女。隻怕世間沒有一個男子能夠不拜倒石榴裙下的。”

辛黑姑心中大為受用,尤其是樸日升的炯炯眼光和有力的聲音,使她不加考慮地深深相信了。她嫣然一笑,道:“別亂送高帽,我才不信呢!”

人人都瞧得出她說的完全是反話,其實她表示既喜歡高帽,又深信樸日升之言。

閔淳嗤地冷笑,道:“樸兄手段過人,佩服佩服!”

樸日升不理睬他,一徑向辛黑姑說道:“若是姑娘允許的話,本人意欲衝入宅內,迫使梁藥王停止施救。”

辛黑姑忖道:“他特地征詢我的意見,分明是暗示他心中隻有我而沒有雲秋心。”當下大感快慰,笑道:“好的,誰敢攔阻你,我就先取他性命。”

樸日升拱拱手,道:“事完之後,還望能與姑娘一晤。”說罷,大步向巷子走去。

薑密夫婦橫身擋在閔、馬二人麵前,辛黑姑冷削的語聲傳過來,道:“他們若敢妄動,瞧我一掌打死普奇。”

閔、馬二人頓時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

樸日升迅即走入巷內,一眼瞥見胡二麻子倚牆而坐,來得切近,才發現他正在運功調治傷勢。他冷笑一聲,道:“胡二麻子,本爵在此。”

低沉而有力的語聲,送入胡二麻子耳中,把他從定中震醒,舉頭一望,頓時麵無人色。

樸日升道:“皇上有旨,著本爵全力斬你首級,將有列土封王之賞,你這是合該命絕,落在本爵掌握之中。”

胡二麻子是何等人物,不問而知,對方已看透自己身負內傷,不堪一擊,連逃走之功也沒有。他雖是貪生怕死,愛慕榮華富貴之人,但到了此時此地,也不能不認命了。當下長歎一聲,道:“胡二首級在此,盡管拿去。”

樸日升還未舉步,巷口奔入一人,沉聲道:“胡二是老朽的師侄,樸國舅要斬他首級,先須問過老朽。”

樸日升頭也不回,道:“蔡前輩何必為這等不肖之徒出頭,以致傷了和氣?”

鐵指蔡子羽默然不語,他心中當真一萬個不願為胡二出頭,可是以他的身份名望,焉能袖手坐視別人把師侄殺死?而且對方又是奉了元帝旨意行事的,更加不能忍受。

他提聚起全身功力,樸日升突然說道:“蔡前輩如何發落胡二的?”

蔡子羽不覺一怔,回答不出。

樸日升接著道:“難道貴派門規中,竟沒有處罰這等違背師門宗旨的條例麼?”

鐵指蔡子羽被樸日升這一問,簡直問得張口結舌。須知以胡二麻子昔年種種惡行,實是罪孽如山,縱是一刀殺死,也嫌處分太輕。而他卻因見他武功減弱許多,無能作惡,竟自從輕發落,把從前的罪行,輕輕放過,如此發落法,自然太過寬容。

他不是喜於自辯的奸狡之輩,由於他真有輕輕放過胡二之心,所以這刻真是答不上話。

樸日升朗笑一聲,道:“本爵替天行道也好,代貴派清理門戶也好,實是容不得這廝活命!”

說時,舉起手掌,正待拍落之際,忽見胡二麻子睜開雙眼,炯炯地直視自己。眼光之中竟無一絲懼意,不由得大感驚奇,便故意緩作掌落之勢。

胡二麻子在定中被樸日升內勁深厚的語聲震醒,把他們的對答,全都聽在耳中。他原是梟雄之才,明知此刻難逃一死,因此,陡然間激起滿腔豪情,心想:“我平生所作所為都玷辱師門令譽,有負師父傳藝之恩,今日死在臨頭,不如為師門出點力,聊報恩德。”

心念一決,睜開雙眼,毫不畏懼地瞪視對方。這個強仇大敵迫得他多年竄遁於深山大澤之中,於今已絲毫不須畏懼了。他冷笑一聲,道:“樸日升,你錯了。”

樸日升道:“錯在何處?”說時,掌上內力暗暗罩住對方頭頂要穴,隻要他略有逃走或是有人出手救他的話,他內力一催動發出,就可製他死命。

胡二麻子淡淡道:“你一掌擊斃了我的話,從今而後便成為我鷹爪門的仇人。雖說你武功高強,平生結怨不少,不在乎多加一件。但眼下放著利人利己之事不做,反而樹敵結怨,豈不是做錯了?”

樸日升道:“胡二兄話中似有深意,不妨言明。”他終是一代雄才,凡事能夠拿得起放得下。

胡二麻子道:“本人辱及師門,愧負師恩,早想找到一位本門長輩,在他麵前飲刃自刎謝罪,你何須橫加幹預結下仇怨?”

樸日升萬萬想不到有此變化,訝道:“這話可是當真?”

胡二麻子道:“自然是當真的,這隻不過是彈指間之事,你等著瞧就是了!”

他移目注視著師叔,忽然發覺這個以前從未見過麵的師門長輩麵上,流露出悲喜交集的神情。心中不禁暗暗感動,忖道:“本門到底是名門正派,同門之間大有親情恩意……”

他道:“不肖弟子依照本門律法,飲刃自刎,但望師叔寬恕小侄往日罪孽。”

鐵指蔡子羽感到十分驕傲,為的是他鷹爪門聲譽,將因胡二此舉,複振於武林,一方麵又感到愴然神傷,憶念起胡二的師父,自己的師兄,他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栽培出如此卓絕的弟子,但最後竟是這等結局!

胡二麻子又道:“小侄以身贖罪,並無憾恨,但還有些許後事未了,伏乞師叔鼎力成全……”

他說到此處,樸日升大步退開回避。他體察胡二麻子句句真話,再者也不怕他弄什麼玄虛,是以大大方方地退了開去。

胡二麻子歎一口氣,道:“樸日升這等見識氣度,小侄萬萬不及……”他們先後擔當過元廷同一職位,俱是領導群倫,權勢赫赫,是以胡二麻子處處跟他比較,自歎不及。

他接著又道:“小侄奉托師叔這件事,乍聽似是有點無稽,但在小侄心中,卻感到萬分重要,還望師叔勉為其難,則小侄在泉下也感激不盡。”

蔡子羽肅然道:“說吧,愚叔定當替你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