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楊嵐一直在遠處瞧看,應聲奔到。
褚揚問道:“師妹,據你的看法,閔淳兄是好人還是壞人?”
她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話?師父,我可要回答大師兄的話?”
閔淳偷空一覷,恰好碰上她的目光,忽然感到有點英雄氣短,因為這個在自己眼中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孩子,忽然間占有極重要的份量。倘若她說自己是好人,則薑、管夫婦很可能撒手一走。這一來,敵人方麵少去好幾個高手還不說,同時保持了與褚揚間的情誼。
管二娘沉吟一下,道:“好,你說說看。”
這時雙方攻守之勢都緩慢下來,等聽楊嵐的答複。
紫燕楊嵐說道:“師父要我說,我就隻好說實話,他是個好人。”
管二娘道:“這話有何根據?”
楊嵐道:“我兩次落在他手中,他始終不肯傷害我,由此可知。”
管二娘道:“他是沒有法子傷害你而已。”
楊嵐道:“不是這樣,他自命是英雄好漢,不肯傷害一個女子。哼!其實他有什麼了不起,我就瞧不起他。”
褚揚幾乎笑出聲,閔淳卻向她投以感激且訝異的一瞥,他可沒想到楊嵐居然能如此了解他的真心。
薑密問道:“娘子,咱們怎麼說?”
管二娘冷冷道:“你怎麼辦我管不著,但我既受辛大姐所托,非全力收拾他們不可。”
薑密倒不怕辛姑娘,因為管二娘與她交情很好,可是管二娘既是這麼說,他其勢不能獨退。隻好大喝道:“褚揚回來出手!”
忽見兩條人影奔入曠場,眾人都偷眼覷去,但見一個是高大壯健的老者,身上沒有兵器。
另一個也是五六旬上下的老頭,但長得十分矮短瘦小,兩隻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動,神光迫人。
楊威大喜道:“兩位兄台來得正好!”
薑、管二人認出這兩人,一個是鐵指蔡子羽,一個是魔蚤子卓凱。這兩人都是武林七子之列的高手,當即一齊退出戰圈。
魔蚤子卓凱嘻嘻一笑,道:“賢伉儷難得聚首,敢問身上可有什麼貴重寶物沒有?”
這魔蚤子卓凱,生平以神偷八法,馳名武林,加以他武功奇高,**嘻鬧,不少名家都曾被他當麵盜去身上之物,鬧個麵紅耳赤。
薑密、管二娘心中暗驚,一麵嚴加提防,一麵由管二娘應道:“你這老而不死,當真變成老賊了!”
卓凱不以為意,笑道:“我本來就是賊祖宗,但我奉勸你對我客氣一些。須知你與薑密兄大不相同。他被我摸走一兩樣東西,最多歎一句倒黴。但你是個婦道人家,這個人可丟不起。”
管如煙冷冷道:“笑話,別說老賊你沒這個本事,縱使真有,我這老太婆還有什麼忌諱?”
魔蚤子卓凱驚道:“咦!你若是老太婆,我們早該入棺材啦!不怕得罪薑兄,說老實話,二娘你風韻可真不減當年。”
管如煙到底也是女人,豈不愛奉承之理,心中大感受用,當下麵色一鬆,道:“少耍貧嘴,你們還是快點離開此處為妙。這是瞧在昔年相識的情份上奉勸一句,聽不聽卻由你了。”
卓凱那麼玩世不恭之人,聞言也不禁麵色一變,壓低聲音,問道:“可是她要到此地來麼?”對方傲然一笑,緩緩點頭。
卓凱轉眼向鐵指蔡子羽望去,隻見他神情凜然,似是毫不恐懼。當下轉念忖道:“我可犯不上把有限餘生再埋葬在黑獄中,今日決計不逞這個英雄……”
隻聽巷子內傳來一聲慘叫,蔡子羽虎眼一睜,道:“好像是胡二,他已到了此地?”
眼見薑密點頭,趕快奔去,入得巷中,遠遠已瞧見巷口地上躺著幾個人。
巷外有兩個人正在激鬥,乃是陰山派高手遁天子和北惡慕容赤。
蔡子羽不暇瞧看戰況,先查看傷死之人,隻見三個是黑衣老者,一個是步崧,還有一個是胡二麻子。他過去一搭胡二麻子脈門,發覺他尚未氣絕。略一查看,發覺胡二麻子左臂彎有處極小的傷口,因是要穴,故此胡二麻子昏死過去。
他舉掌拍活胡二麻子的穴道,扶他靠牆坐好,又去查看其餘四人,竟已全部斃命。
胡二麻子長歎一聲,道:“恕小侄負傷在身,不能叩拜師叔。”
鐵指蔡子羽道:“罷了,你的傷勢如何?”他本想痛斥胡二麻子為元廷出力,做下無窮殺孽,以及其後又為了一個女子而身敗名裂等罪行。但回心一想,眼下不是斥責教訓的時機,便吞回腹中。
胡二麻子久聞本門這位師叔為人崇俠尚義,本已準備挨罵受罰,誰知他一字不提,不由得大感意外,當下答道:“小侄要穴被毒蛇信所傷,現在隻感到真氣不甚通暢,別無所苦。”
蔡子羽向鏖戰中的兩大高手望去,但見北惡慕容赤一派進手招數,淩厲迫攻,目下大占上風。不由得訝道:“遁天子雖是得到蓋世之寶,立成高手。但他的劍法路數,卻略略受製於慕容赤,單論氣勢,就得被慕容赤壓倒,胡二,你有慕容赤之助,怎會受傷?”
胡二麻子哼了一聲,道:“這事不提猶自可,提起來真使小侄恨不得剝了慕容赤的皮,食他的肉。”
他眼中射出十分憤恨的光芒,又道:“當時小侄發出信號,把慕容赤招來。遁天子向他說很想作一場生死之鬥,教他先在旁邊瞧瞧。若是遁天子有這等資格與他作殊死之鬥的話,便等他把旁邊的人收拾了,才安安靜靜的捉對一拚,那慕容赤大混蛋竟然聽信他的話,果真站在一邊觀戰,因此小侄等數人才會落得四死一傷的結局。”
蔡子羽這才恍然明白,當下說道:“那毒蛇信乃是劍中異寶,傳聞劍鋒上含有陰煞之氣。
你穴道被傷,一身功力被這股陰煞之氣破去三四成之多。愚叔記得你是元廷痛恨之人,以你目下的武功,一旦碰上樸日升方麵的人,定必立遭殺害。你還是趁早離開,請求辛姑娘庇護,希望能夠安度餘年……”
在他來說,對這個曾經為元廷出力,害死無數武林同道的師侄如此發落法,那真是萬分寬大了。
胡二麻子那張盡是瘢痕的麵孔,突然變得更加醜陋,好像是死氣沉沉。他黯然長歎一聲,道:“辛姑娘曾經向小侄說過,倘若我被樸日升他們生擒,她可沒有時間營救我,要我自己多加小心。由此可知,小侄目下武功減弱之後,辛姑娘決不會分心庇護。”
蔡子羽沉吟一下,毅然道:“我也不能照顧你,你曾經種下什麼因,就須自嚐其果!”
說罷,舉步向巷口走出,再不回顧。
胡二麻子心中大感淒涼,回想起平生作為,不禁泛起無窮悔恨。他到底是雄略之才,隻一瞬間,就冷靜下來,全力調息運功,以便盡快恢複氣力,得以遠離此地。
巷子另一端的曠地上,雙方因人數力量懸殊,所以不曾發生廝殺。
薑密、管二娘加上褚揚一共隻有三人,但閔淳這一邊卻有魔蚤子卓凱,子母金梭楊威和馬加等四人。還有一個鐵指蔡子羽,隨時可以趕回來出手,薑氏夫婦他們自然萬難取勝。
不過薑密夫婦也不肯就此退卻,正當進退未決之時,一個人大踏步走入曠地之中。
褚揚麵色微變,向師父、師母低聲道:“裴淳來啦!”
薑密夫婦雖是桀傲不馴之士,但眼下裴淳聲名赫赫,加上助陣高手,人多勢大,不禁也暗暗凜駭。
裴淳表情十分嚴肅,瞧也不瞧薑氏夫婦他們一眼,一徑走到閔淳等人後麵兩丈之處,便停步不動,說道:“敢請楊、卓兩位前輩借一步說話,有煩閔二哥、馬四哥小心監視對方動靜。”
眾人都不明其故,但料必事關重大,閔淳應道:“你放心!”
卓凱、楊威二人轉身一躍,分別落在裴淳左右兩側。
裴淳低聲道:“大事不好了,那樸日升和辛黑姑他們……”
底下的話模糊不清,卓、楊二人趕快湊近細聽。
卓凱忽然嗅到一陣極淡的香氣,心中一震,迅急如電般躍開。饒他警覺反應如此的快,仍然感到肋間一陣疼痛,竟是被人以指力隔空劃傷。
子母金梭楊威根本就糊裏糊塗地被人點中腰間穴道,一跤跌倒。
響聲驚動了閔、馬二人,回頭瞧見裴淳一隻腳踏在楊威胸口,滿麵得意之容。
那魔蚤子卓凱則已遠在六七丈之外。
閔淳大吃一驚,他機智過人,立時猜出端倪,厲聲道:“你是辛黑姑麼?”
裴淳舉手一抹麵孔,頓時現出一張妖豔騷媚的麵容,接著一搖頭,烏絲垂肩,誰說不是辛黑姑?
她側睨魔蚤子卓凱一眼,道:“小老頭精得厲害,請問你發現什麼破綻?”
卓凱當初被指力震傷,本須靜坐調息,片刻便可痊愈。但目下局勢豈容他打坐調息?是以拚著內傷,提一口真氣,把傷疼壓住,此所以他一晃眼間,就到了六七丈之外。
他耳中聽到辛黑姑詢問,但心裏卻在尋思對策,暗忖:“眼下楊威被製,生死未卜,而這辛黑姑的厲害,也不是自己可以抵擋得住的,算來算去,自己這一方已經輸定了,倒不如趁早走開,還得以使對方莫測高深,一方麵又可設法通知裴淳他們。”
主意拿定,微微一笑,轉身奔去,眨眼間,失去影蹤。
辛黑姑本待借著與他說話之時,蓄勢聚力,突然撲去,迫他出手抵擋,那時便有機會把他拿下。殊不料這卓凱老謀深算,早一步開溜,簡直無法可施,不由得恨恨地罵一聲:“死矮鬼,三寸釘……”
她接著向閔淳嫣然一笑,道:“你們何必拚了命幫助裴淳?難道不能夠轉過來幫我?”
閔淳明知現下已經無法抗拒,因為,一則楊威性命控製在她腳下。二則大哥普奇還在調息運功,她舉手之間即能取他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