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水火絕地(3 / 3)

兩人手拉手,向廟門走去。

裴淳一瞧外麵景色大變,甚感驚訝,道:“我們雖然曉得這是畫聖吳同老前輩的傑作,可是咱們卻不曉得該向哪一條走才對?”

薛飛光道:“我自有法子找路,但我們先約定一件事,你答應我之後,決不能反悔。”

裴淳道:“你放心吧,我幾時做過說了不算之事?”

薛飛光道:“雖是如此,但眼下不比尋常,譬喻有個人拿著大刀向你頸子劈下,你正要招架,但你已答應過我要你不動你就不動,這時候我叫出要你不動,你守約還是不守約?”

裴淳心想,她不知怎生弄出這等稀奇古怪的念頭,我可不信你這時會叫我不動,當下應道:“既是有約,那我就決不動彈。”

薛飛光笑道:“好!咱們就約定此事,我叫別動之時,不論你在什麼情形之下,也不準動彈。”

裴淳覺得好笑,道:“好吧,但你最好別拿這個約定來試驗我是不是言出必行的君子,否則我雖是表現出是個真君子大丈夫,然而人家一刀劈下來,我也就完蛋了。”

她隻笑了兩聲,便陷入沉思之中。

裴淳不曉得她想些什麼,不過深知她聰慧絕世,定然大有文章,可不敢驚擾她。

過了片刻,薛飛光愁眉略展,道:“我猜多半與武功有關,可是怎樣的布置法,卻一時想不出來。”

裴淳茫然道:“你說什麼?”

薛飛光道:“我在想昔年趙伯伯遇的險一定與武功有關。須得如此,我姑姑才對雕仙司徒妙善和畫聖吳同兩人有所幫助。如若不然,她在此地簡直毫無用處。其次,趙伯伯出險之後,還告誡李伯伯不要涉險,如若單單是這些布置,別說他們,即使是你也不會再上當了,你說對不對?”

裴淳想了一會,道:“對極了,難為你想得出這等道理。可是武功要上陣交鋒才有用處,薛姑姑雖是深知家師的武功路數,但若是放對出手,薛姑姑功力不及家師,怎樣也不能取勝。

那麼武功有什麼用處呢?”

薛飛光道:“假設她把趙伯伯的武功告訴另一位高手,精心研究出他的弱點破綻,豈不是就可以取勝了?”她的表情和聲音,顯示出連她也不能相信這個說法。

裴淳答道:“不行,除非對方功力高於家師,最少也得旗鼓相當。但放眼天下武林,能夠與家師一拚的,實在很難找得到。縱或有這麼一個人,但這個人肯不肯聽別人的指使去跟家師作對?”

薛飛光道:“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總之我姑姑一定曾把趙伯伯的武功路數,說出來作為敵手的參考,但如何使用法卻未曾想得通。”

他們再向前走,薛飛光隻望著地上,走了數十步,薛飛光笑道:“在這兒了。”

她指著地上,裴淳轉眼望去,隻見地上有塊門板。

薛飛光道:“這便是剛才你出手劈飛的門板,目下左方雖然是一片峭壁,不見門戶,但不問可知,剛才咱們出來的門戶被一幅畫布遮沒。”

她向峭壁躍去,出劍一刺,嗆的一聲,石上冒出火花,敢情是真的岩石。

裴淳定神一想,接著向距她五尺的石壁躍去,出掌拍去,砰一聲那片峭壁登時穿破一個洞,原來那扇門已用一片薄木板封住,木板外麵設色運筆,畫得跟峭壁一模一樣。

薛飛光直瞪眼睛,半響才道:“這等設計真是高明極了,真是高明極了!”

裴淳道:“這片峭壁真真假假,果然不易找到正確位置。”

薛飛光搖頭道:“不是說這一點,而是說他著畫之物完全經過細心研究。你看,這兒是巨石峭壁的光景,所以他畫在木板上,因而不會因風力吹得飄動,露出破綻。但剛才的一片海水卻以薄絹畫成,因此雖然微微飄搖,卻益發的顯得波浪起伏,更為迫真。”

裴淳道:“你說的不錯,憑良心說,我真不舍得毀損吳老前輩的傑作呢!”

他們拉著手奔入去,放眼一望,但見早先那堵攔路石牆已經不見,想是暗中主持人見他們察破假局,所以迅即收起,免得被他們弄毀。

他們又回到剛才盡是人像的長廊之內,兩人瞧望了一陣,薛飛光道:“從此處望過去,少說也有二三十丈之遠,這一路上咱們要經過多少人像?”

裴淳道:“少說也有二三百個雕塑人像。”

薛飛光道:“假使你以天機指力,每個人像都隔空戮上一下,以便查出是真人抑是假人的話,咱們走到此廊盡頭之時,你勢必要損耗不少真元功力。”

裴淳道:“不錯,我若是這麼辦,非累死不可。”

薛飛光道:“假使對方利用此計想削弱你的功力,然後才有高手出來與你放對拚鬥,你定然抵敵不住,對也不對?”

裴淳笑一笑,道:“對是對,可是我才不上這個當。”

薛飛光道:“此計連你也騙不倒,更別說經驗豐富機智過人的趙伯伯。不錯,你可以每走幾丈,就停步調息,等恢複之後才起步,這麼一來別說二三十丈,就是一兩百丈的長廊也不管用。因此,我相信這條長廊沒有這麼長。”

裴淳訝道:“你是說前麵又是吳老前輩的傑作,教咱們望過去好像這條長廊很長,人像很多,其實卻隻是一幅畫麼!”

薛飛光道:“我猜不出三丈,此廊便到了盡頭,大概有一堵高牆攔在前麵,牆上由吳畫聖畫上景色,瞧過去就像是極長的廊道一般。過得此關,無疑便到了最後的一關,但趙伯伯功力全在之時,天下有誰能使他認輸敗退?”

他們邊說邊走,在人像的各式兵器的下麵或尖鋒邊緣鑽行,隻要其中有一具人像是真人所扮,莫說是薛飛光,即使裴淳也躲不過殺身之厄。

可是薛飛光卻不教裴淳使用指力試探真假。她說因為裴淳早先用過指力,所以主持之人才急忙用假景騙他們轉入別的陷阱之內,免得那些夾雜在假人像中的真人,被他指力戳死。

又利用那堵石牆假景遮住他們的目光,以便那些真人悄悄溜走,免得被裴淳捉拿到其中一兩個人。

故此目下這些人像之中,絕沒有真人夾雜其中,裴淳雖然很相信她推論,但為了小心起見,仍然間而發出指力。走了三丈左右,他幾乎碰在牆上,原來前麵果然是一幅壁畫,瞧去好像是一條長廊,兩邊站滿了人像,其實已無路可走。而這一路上也沒有其他事故發生。

裴淳站住腳,佩服地道:“女諸葛,現在怎生走法!”

薛飛光道:“我們沿著這幅壁畫向兩旁走,總可以找出門戶。”

他們先向右方貼牆走去,才走了三步,“刮拉”一聲響處,壁畫上出現一個窄窄的門戶。

這是他們腳下踏到消息,那道門才自動打開。這也就是說,若是轉不到這上麵之人,智力不及水準,終是找不到最凶險的一關。因而隻好失陷在別的機關陷阱之內。

這道窄門之內極是光亮,可是一堵迎麵粉牆阻住直探入內的目光。那堵粉牆上寫著幾行巨大的朱字。

薛飛光念道:“府號不歸,妙詣天機。沉淪黑獄,入自此扉。回頭猛醒,世之所稀。”

裴淳道:“能到此處之人,果然很少能夠回頭猛醒的,這話說得真不錯。”

薛飛光道:“這說沉淪黑獄,入自此扉。便是說踏入這道門之後,便將沉淪黑獄。這話可叫人瞧了真感寒心,尤其是見識過外麵許多布量之後。”

他們踏入窄門,一則非入不可。二則粉壁那數行大字之下,另有小字。到了切近,隻見那些小字寫著的是:“請按右方牆上樞紐,即有木案出現,案上置有生死狀兩份並筆墨等,來者可簽名畫押,簽押之後,本府府主即將遣人以名帖出見款待。”

薛飛光找到樞紐,用力一按,牆上果然軋軋一響,伸出一塊木板。板上放得有兩份泥金硬紙大帖,還有筆硯等物。

那兩份帖都是一式一樣,開頭印上粉牆上寫的“府號不歸,妙詣天機。沉淪黑獄,入自此扉。回頭猛醒,世之所稀。”等六句,然後便是生死狀,言明生死各憑天命,不得異議。

裴淳首先取筆蘸墨,署上裴淳二字。

薛飛光接過毛筆,忽然沉吟忖想,好像膽怯起來光景。

裴淳道:“師妹,你心中害怕是不是?”

薛飛光點點頭,答道:“任是膽力包天的高手,到了此時也不由得會躊躇卻顧。裴郎,難道你心裏沒有半點恐懼麼?”

裴淳道:“我一想到淳於大哥和宇外五雄普奇兄他們盡都被囚此地,便不禁熱血沸騰,不知恐懼為何物了。”

薛飛光身子挨著桌麵,沉吟片刻,這才提起筆來,迅快地簽署好名字。

一聲幹咳從牆後傳出,接著一個人緩緩轉出來。但見此人老態龍鍾,衣衫甚是殘舊,相貌老實。他挾著一個木盒,走到桌子旁邊,把那兩份生死狀取起,打開盒蓋,慎而重之地放入盒內。

他接著打木盒內取出兩張名帖,交給裴、薛二人。

他們接過一瞧,不禁呆了。原來帖上寫著“不歸府府主辛黑姑”等字樣。

這個老人作出請他們轉入牆後的手勢。

裴薛二人跟他進去,發覺牆後乃是一個房間,隻擺著一張桌子,上麵放置著兩副杯筷。

他請他們入座,然後拉動牆角一條錦帶,隱隱聽到鈴聲,片刻間便有兩個仆人酒菜出來,裴淳見那老人隻站在一旁相陪,並不入座陪吃,心中便拿不定主意是否動筷真吃。

薛飛光卻一點也不懷疑的樣子,舉杯小飲,並且勸裴淳放懷進食,裴淳見她如此,料想這酒菜之中不會有問題,他可是當真餓了,立刻放量大嚼。

這其間薛飛光曾經邀請那位老人一同進食,但那老人隻是搖頭拒絕。

薛飛光指住他手中木盒,向裴淳道:“裴郎,你猜這木盒之內有些什麼東西?”

裴淳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薛飛光道:“我猜一共有十二份生死狀。”

裴淳訝道:“有這麼多麼?”

隨即記起黑獄遊魂共是十人。這是那一日的英雄宴上,大家追究黑獄遊魂們的來曆之時,從他們以十天幹代替名字上推知共有十人。再者武林中的三賢七子命喪薛三姑之手之事,本來天下皆知。可是那一日英雄宴上的三位黑獄遊魂之中,有一個被胡二麻子喝破來曆,乃是三賢七子之中的鐵指蔡子羽,也就是胡二麻子的師叔。因此,可知三賢七子喪命薛三姑手底之事不可信,從這許多跡象推測,十名黑獄遊魂想必就是三賢七子了。

但黑獄遊魂們到底是不是三賢七子都不重要,最使人感到莫測高深的是這“不歸府府主”

怎會變成了辛黑姑?昔日在英雄宴上大家追究黑獄遊魂的來曆之時,辛黑姑手下的人也參與,可見得那時她與“不歸府”並無關係。

不但如此,當時三位黑獄遊魂雖是來助樸日升,然而樸日升似乎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曆。

因此,這不歸府跟辛黑姑和樸日升兩方麵的關係到底如何?委實教人測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