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人有這樣的女子,大宋不亡而何!”趙玄暗自喟歎,可是,在這種場合,他的身份,是不易發表見解的,這是規矩。
娟娘說,她與陸景霖共同亡命時,心裏也十分矛盾:一方麵是丈夫和孩子,另一方麵是她為之獻出青春和一切的國家,她怎麼辦才好?每逃到一處,她都想方設法留一個特殊的記號,遲早便會有大元的偵細尋到上報,所以,不管陸景霖走到哪兒,隻要有娟娘在,便會遠遠地有人跟著,甩也甩不掉的。
“那天,在小鎮上買西瓜、綠豆時,豆兒淘氣露出行蹤,實則是趙玄大人的本事。其實哈提魯爾已得到我的情報,知道我們在這小鎮上蜇伏,他本來以為世上隻他一人能找到官人,沒想到趙、李也照樣能想法引我們露麵,這就高其一籌。哈提魯爾最恨的就是有人超過他,尤其是漢人。所以才有今日之禍……官人,事情就這麼個根由,妾本不當說出,可看到哈大人如此狠毒,索性就讓你們明白,也好擺脫糾纏。至於我,憑官人處置,隻要別虧待了豆兒。伯伯說得對,他還這麼小。”
“娘!”豆兒撲入娘懷。
“豆兒,娘犯了死罪,兒以後跟阿爹走,要聽話,不可隻知道頑皮……”
娟娘麵前金光一閃,那光閃到半空,卻停住了。
陸景霖伸出兩指,將一枚金釵牢牢夾住,那是娟娘乘眾人不備,準備突然自裁的武器。
“雖然我舍不得官人和豆兒,可你不能不讓我死呀,我活下去受良心的煎熬,比死了更苦。”
“娟娘,謝謝你。難得你講了實話。這些天,我也琢磨,事情有些怪,為什麼走遍天下,總也擺脫不了追緝的公差?我懷疑到了你。果然是這樣。你不要死了,師兄說的對,各為其主,本來應當受到尊敬的,怎麼我還敢殺你?”
“弟妹,咱們走吧,躲開這鬧哄哄的塵世,何必為這家那家忙碌呢。其實這大中國遲早會姓了一家,那時想想,文臣武將死去活來地爭,多無聊,多可笑。”
“伯伯,容妾身去跟哈提魯爾決一生死,我殺了他,活該;他殺了我,也算活該,那個人太陰損了,我不願意跟他同時活在一個世界上。”
“那又何必呢。”丹霞子放聲大笑,胡子都笑得四下裏飄抖,“既然我們什麼都不計較了,還去爭那個狠毒不狠毒做甚?既謀江山者,仁者一個不存在,古未有之,今未有之,將來也不會有之。”
一輪紅日西沉,天際映照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