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本是毒,劉徹是人,不是神。人的一生原本就充滿著許多坎坷和無奈。輪台罪己詔,這道足以震撼中華千年曆史的詔書,正是劉徹對大漢子民的歉疚表露。他那麼偉大,卻又那麼普通,他那麼成功,但他自己卻並不覺得自己很成功。他有魄力,有野心,有歉疚,更有遺憾,他不想把麻煩留給子孫,想把能做的事情和該做的事情都做完,所以才慨歎上天留給他的時間太短。骨肉相殘,窮兵黷武,豈是他之所願?
武帝一朝,飛將軍李廣無疑是一個悲情的人物,不但李廣悲情,就連他的兒子、孫子,也都跟著他悲情。
李廣死的時候,他的兒子李敢正跟在霍去病麾下對付匈奴左賢王部。漠北之戰結束,李敢回到長安後聽說父親李廣被衛青逼死,大怒之下闖進大將軍府去找衛青問罪,並刺傷了衛青。衛青是個性情敦厚的人,本就為李廣的死感到惋惜,被李敢刺傷後,並沒有怪罪李敢,反而叮囑左右不得找李敢的麻煩。
衛青雖然敦厚寬容,但霍去病就不一樣了。衛青是霍去病的舅舅,是霍去病最敬重的人之一,此時的霍去病才二十出頭,正是性情如火的年齡,聽說李敢刺傷了衛青,不由得勃然大怒。這時李敢正好隨劉徹去甘泉宮狩獵,霍去病也在其中。等到李敢去追逐獵物時,霍去病趁劉徹不注意,一箭射死了李敢。
這件事的性質是十分惡劣的,劉徹最信賴最倚重的大司馬驃騎將軍,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殺人,而且所殺之人竟然是飛將軍李廣之子,這讓劉徹十分震怒。但劉徹雖然震怒,最後終究還是把這件事情瞞下去了,對外宣布說李敢在狩獵時不小心被鹿給撞死了,然後將霍去病貶往河西去戍邊。霍去病去河西不久,就暴亡了。
李廣和李敢的死,就這樣不了了之。下麵我們說李陵。
李陵是李廣的孫子,父親名叫李當戶,是李廣的長子。李當戶死的時候李陵還沒有出生,所以李陵是個遺腹子。李家一門世代為將,李廣的神射之術在當時無人不知,而李陵正好遺傳了他爺爺的神射之術,剛剛成年,就被選入羽林軍,擔任長官。
可以說劉徹對李陵是十分喜愛的,這種喜愛,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和當年的霍去病相提並論。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都知道,霍去病當年第一次隨衛青出征,手下隻有八百騎,這八百騎之數,是劉徹專門給他練兵用的。而此時的李陵,享受的差不多也是這個待遇,李陵手下,也有八百騎。
天漢二年(前99)秋天,劉徹派貳師將軍李廣利率軍三萬出征匈奴時,曾召見李陵,希望他率麾下五千步卒隨軍,為李廣利保障後勤輜重。但卻被李陵拒絕,說他不願意躲在後麵管後勤,希望能夠獨立作戰,打擊匈奴。見李陵求戰心切,劉徹心中十分欣慰,便答應了,但由於馬邑之圍後連年用兵,戰馬稀缺,劉徹並沒有給李陵配備騎兵,李陵的手下,隻有五千步卒。
李陵率五千名弓箭手從居延出發向北行軍一個月,在浚稽山與且鞮侯單於的三萬騎兵遭遇。由於雙方兵力懸殊,匈奴以六敵一,將漢軍圍困在兩山之間。
雖然是以少敵多,但李陵毫不膽怯,他的軍事才能這時候立馬就展現出來了。以五千步卒對三萬騎兵,這原本是毫無懸念的戰鬥,但李陵是怎麼做的呢?
李陵將隨行軍車圍成一圈布成防禦陣勢,前麵的士兵手持長矛盾牌,後麵則是弓箭手。匈奴見漢軍人少,便向漢軍進攻,弓箭手於是萬箭齊發,射殺匈奴兵馬無數。匈奴見李陵軍弓箭厲害,被迫退後躲避,這時候漢軍突然從戰車防禦陣中衝殺出來,趁亂衝擊,斬殺匈奴兵馬數千人。
以六圍一竟然被李陵打敗,匈奴單於不由得大驚,急忙調來左右各部總共八萬餘騎攻打李陵。李陵且戰且退,行十餘日,來到一巨大的沼澤中。沼澤中生長著蘆葦,匈奴人這時候很聰明,竟然順風縱火,要把李陵軍燒死。但李陵自小熟讀兵法,如此雕蟲小技,自然難不倒他。於是李陵便讓人先砍掉周圍蘆葦,等到火勢燒到麵前,柴薪不濟時,自然就熄滅了。
越過沼澤後,李陵軍來到一個樹林中。李陵見樹木蔥茂,易於伏擊,便讓士兵埋伏在樹林裏,等到匈奴兵進入樹林時,突然發起攻擊,匈奴措手不及,人馬自相踐踏,死傷者數千人。這時候匈奴單於在樹林外觀戰等候,李陵發現單於後,命人抬來勁弓連弩射之。漢朝的勁弓連弩是十分厲害的,箭杆如長矛一般粗細,匈奴單於見樹林中有長矛射出,驚懼不已,不得不後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