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袋匪徒像隻半死的螃蟹似的趴在波雷諾夫的腳邊。他晃著腦袋,啐著帶血的唾沫,企圖伸手去拿掉在一邊的激光槍。
居斯曼走到他麵前,彎下腰低聲說:“爬起來,笨蛋!”
大腦袋匪徒卻嚎叫起來。
“我叫你爬起來!”居斯曼突然大吼一聲,連波雷諾夫也驚得一哆嗦。
大腦袋不作聲了。他竭力想站起來,但兩隻膝蓋卻總往外撇。
俘虜們全都滿懷希望地望著居斯曼。居斯曼發現了這種目光,便冷冷地一笑,並輕蔑地命令道:“轉過身去,麵衝牆壁!”
又立即對波雷諾夫說:“不包括您,親愛的。我還沒有為剛才輸的那盤棋報仇雪恨呢,不是嗎?”
一個愛好和平的神甫轉瞬間竟成了海盜頭子,而且那樣心安理得,這比槍聲和暴力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用下命令的語氣口麼喝了一聲。兩個穿著灰色連衫褲的匪徒跑了進來。一個攙起大腦袋,另一個根據居斯曼的低聲吩咐,帶走了波雷諾夫。
……身後的門被哢把一聲鎖上後,波雷諾夫一時間是還沒有心思去考慮眼前的處境。後來,他突然發現自己被帶進的這間艙室竟如此豪華。精致的孔雀石雕花小桌,柔軟的地毯,兩張席夢思床。台燈的光線柔和。屋裏散發著香水味和雪茄味。盥洗間裏放著一個大大的浴缸。波雷諾夫坐下來,竭力想弄清這一切的含義,弄清為什麼要把他關到這間豪華的艙室裏來。卻找不到答案。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用肩膀去撞門。這是在幹嗎?他明明知道飛船艙室的門鎖是極其牢靠的。
“別犯傻了!”他對自己說。
煙灰缸裏有一支沒有抽完的雪茄,煙蒂上殘留著女人的口紅印。虛掩著的床頭櫃裏露著閃閃發光的酒瓶。一小時前,住在這兒的人簡直不是在旅行,而是在享受。“可把我帶到這裏麵來幹嗎?是另有圖謀,還是為了取笑我?”
他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電視機的開關。簡直想不到,電視機還能收到節目。立體電視的熒屏深處正海浪滾滾,浪花簇擁著一個騎著海豚的小男孩。
波雷諾夫就像看一個外星生物似的看著小男孩,小家夥興高采烈地用腳後跟敲打海豚的脊背,身後映著一道浪花形成的彩虹。一時間,孩子的笑聲響徹了整個艙室。
這與眼下的處境太不協調了,波雷諾夫趕緊關掉電視。笑聲中斷了。
“鎮靜,要鎮靜!”他對自己說。任何噩夢都有它的邏輯性,應當好好分析一下。既然電視能收到節目,就是說,飛船已離開了沉寂區域……離開?別太天真了!當初根本就沒有進入什麼“沉寂區域”,而顯然是匪徒們搗的鬼,使飛船無法同地球取得聯係。
可這是為了什麼呢?太空行劫?簡直不可思議。
可以感覺到飛船在加速。這不難理解:海盜們想遠離航線。可是上哪兒去呢?
波雷諾夫走進盥洗間。沒想到鏡子裏出現的竟是一張毫無血色的陌生麵孔。他一動不動地在鏡子前站了一分鍾,然後便用手捧起水擦了擦額頭和太陽穴,又梳了梳頭,整了整領帶。這些日常生活的活動使他鎮靜下來。
他開始考慮是否能指望來自地球的救援。眼下地球上還沒有任何人知道飛船出了事。不錯,地麵跟蹤站已收不到“安提諾烏斯”號的無線電訊號。但這是常有的事。值班員們會在那兒抽香煙,講笑話,等著訊號的重新出現。卻一直沒有出現。於是便向太空發出探詢電波。也得不到回答。這時候才會在地球上引起恐慌。
不,這時候還不會。飛船公司將遲遲地不宣布這一消息,希望這是一場虛驚。要知道,這關係到公司的聲望和收入!人們要很久以後才會知道“安提諾烏斯”神秘失蹤的事。直到那時才會往推測的出事地點派調查船。但已經晚了。再說,人們想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場空中行劫。“海盜”在太空裏?嘿嘿,別逗樂了……”
這也正是匪徒們所期望的。
不,不能指望來自地球的救援。
這時,波雷諾夫突然聽到艙門的鎖孔裏有鑰匙響。他趕緊關上水龍頭,並再次往鏡子裏瞟了一眼自己的模樣——不錯,還可以。
還沒等居斯曼跨進門檻,波雷諾夫就尖刻地大聲問:“您是羨慕弗林特的聲望吧?”
居斯曼被這宏亮的聲音驚得皺了皺眉。他隨手緊緊地關上了艙門。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
“我為您又恢複了幽默感而感到高興。”居斯曼終於打破沉默,一邊說一邊坐在了床沿上。
“我不過是想起了,海盜都是死在船桁上的。”
“不是所有的海盜,親愛的波雷諾夫,不是所有的。”居斯曼搖搖頭。”有的海盜當上了總督。”
“可現在不是17世紀了。”
“不錯,現在的規模也不一樣了。可是人的本質並沒有變。而您好像並不為自己的命運擔心,是嗎?”
“您是想給我一次求生的機會嗎?別妄想了,我不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