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這天,無數次地以為自己在打包完行李後會大哭一場。可是今天,我靜靜地做完這一切,沒有掉一滴眼淚。
回到宿舍,我看見櫃子裏空空如也,心裏一陣恐慌。
於是我忍不住打電話給豬少,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責怪道:“不是我喜歡說你,為什麼不叫Joe和大頭一起幫你做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們在的時候我還沒想到今天會打包行李。”
“也可能你就是不想麻煩他們。要是換了我,肯定會叫他們幫我一起。”
“不說這個了。反正已經弄完了。”
“唉……想好什麼時候走沒有?”
“不知道。所以想問問你。”
“也不急的嘛,辭了工作,去晉江和他們待一段時間再回去也不遲。”
“嗯。我也這麼想。還有……我想,我走的時候,你能在機場送我。”
“這有點殘忍啊,時敏,你知道我最怕你哭。”
“我保證不哭,真的。我想高高興興地走。”
“那訂七月十三日的票吧。那個周末我回晉江,十三日送走你,我晚上也回深圳。還有,我不相信你能不哭,你要是不哭,你就不是時敏了。”
掛了電話後,我在網上訂了機票。二〇〇八年七月十三日,廈門高崎機場飛往北京。
那天晚上,我在我的小屋裏失眠了。
我在日記裏寫:“真的要說再見了,廈門,還有你們。讓時間慢下來吧,不要讓我那麼快地失去你們。”
最後的廈門
禮拜一我向公司遞出了辭呈,準備七月一日離開廈門,去晉江瑞萍家住上一段日子,再回北京。
廈門的同事紛紛挽留,說著煽情的話。
啊,又來了,我最害怕的告別的戲碼。
原來,為了生活得快樂些,我們會逼迫自己去習慣一個地方的環境和人,等習慣產生了,感情上也就有了牽扯。
所有的一切隻是在重複地告訴我,我舍不得。
在廈門的最後幾日裏,我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查找這座城市任何可能遺漏的邊邊角角。
一遍又一遍地重溫我愛的味道。
第六晚的薄荷味
二〇〇八年六月二十八日,離開廈門倒數第四天。
我打了三通電話還是要可愛的服務生出來迎接才找到這裏。
據說這裏是民國時期修建的老別墅,電光石火間,我看到那個古老而遙遠的廈門港。
第六晚咖啡館的老舊和周圍小巷的殘破倒是契合。
我要了薄荷摩卡,我的同事小曾要了冰卡布奇諾。其實,我拒絕喝摩卡已經很久了,經不住店主推薦,還是想嚐試一下。居然不甜膩,巧克力的糖漿裏透著清新微苦澀的薄荷味,讓我很是驚喜。
這個咖啡館的二層是個畫室,掛在牆上的油畫都是模糊不清的顏色,顯得不是很幹淨。
最大的一幅畫有點奇怪,畫的是一條中國傳統神話色彩的斑斕巨龍和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對著嘶吼,麵容猙獰。
學美術的小曾說什麼樣的畫代表了畫畫的人什麼樣的心情。
我想,可能是個不得誌的畫家,心裏湧動著狂躁的情緒。
我在牆上發現貼著這樣一首詩:
第六晚是個什麼樣的夜晚?
苦盡甘來的周末夜晚。
穿紅舞鞋的詩歌跳呀跳呀跳到第六個方格時,回眸一笑……
盛夏的夜晚,一生中的第六個夜晚。
現在,我握著一大把火柴的想象,
看雨將一條街道打濕。
紙那麼薄的街道,
運載多少浮躁的腳步?
假如雨是咖啡的,
街道旁那幾株幹淨的樹是寫詩的朋友;
心可以是心,
也可以是遠方一間小酒吧。
我這樣閉上眼睛,
那些健康的詞和麵孔,
就抬起這個濕漉漉的夜晚滿世界飛跑。
彼時,正下著雨。
我也閉上眼睛,聞著清新的空氣。
如果失去可以停下腳步,我不會對媽媽那句因為思念我而希望七月十三日快點到的話而生氣。
因為台風的關係,廈門近日的雨一直下個不停。大家最近很少出門,我和小曾成了這裏唯一的客人。
我在咖啡館的留言本上寫:“愛就是愛,不能偽裝成不愛來欺騙自己不去感傷。”
我想,我在這裏留下的腳印,它們會在未來的歲月裏變成發光的星。
翅影在歲月裏擦過。
留下詩篇。
永遠的瑪琪朵
二〇〇八年六月二十九日,離開廈門倒數第三天。
[康康柳丁]
剛來廈門的時候我的同事小吳就說要一起去唱歌。今天終於應允,第一次竟也是最後一次。
我記得來廈門的第一個海邊,是我們一起看風箏、看新娘曬太陽的海邊。
[雙層巴士]
我坐在第一排,貪婪地看這個城市最後的風景。
[西堤的cooper]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這裏的焦糖瑪琪朵因為濃縮了過往的時光片羽而無可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