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零六分,阮寶的耳麥裏傳來確認時間的訊息。阮寶肯定的回應。
兩點零七分,真空一般寂靜。
兩點零八分,隻聽到鳥叫蟬鳴。
兩點零九分,華和阮寶都拉上了槍栓,一秒,又是一秒。突然那指揮官離開了坐位,拿著望遠鏡走出了指揮所,朝著溝裏看了起來。
別動了,別在動了。華心裏祈禱著,可他就是左走右走停不下來,聽著阮寶的命令,華一動不動的盯著目標,一動不動,隨著阮寶一聲行動,華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其實一直以來華都不曾見過四十米的距離穿甲彈擊穿頭顱時的樣子,這一刻他看到了,一切都比普通子彈要小,沒有普通彈的爆拉效果,和把人摔倒的跡象,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但華從他一震的神情就感覺到,打中了,時間不令他多想,第二目標,第三目標,第四目標……
山坡上凱文他們突圍的槍聲,顯得那麼的急促。可就是有兩個敵方輕機槍手窩在坑道裏不出來,不打掉他們根本就不能前去幫助凱文他們,時間一久,必定生亂。
沒辦法,阮寶示意華用手雷,兩人拉下了拉環一步步的向前移動,已經不足十米距離了,可就是不見人再出來射擊。兩人從兩側繞了過去,已經到了盡頭,阮寶一揮手,兩人按訓練時的慣例一個側身衝了出去,就當華要扔出手雷的那一刻,他明顯的看到了,敵方士兵已經聽到有人來到,舉起了手中的槍,華本能的握緊了手雷,滾向了邊上了溝渠,然而最後入渠的那一刻華看到阮寶手中的手雷已經滾到了他們身邊,隨著一聲巨響。華連回頭看的動作都沒有,衝向了高地最前出的地方。還用的著看嗎,阮寶這混蛋能在三十米的距離直接把訓練彈扔進兔子洞裏,後麵那兩人可想而知。
此刻,凱文他們被兩挻重機槍壓在山坡上,每分鍾兩千發子彈的掃射,打的弟兄們根本沒有回手的餘地,這會兒,敵方士兵雖然知道腹背受敵,但為時已晚。隨著狙擊步槍連續的射擊,兩處重火力位被快速打掉,凱文命令巴阻卡適時開火,掀翻了兩側的重火力。帶著弟兄們衝上了山頭,可能是太久沒有見到弟兄們,阮寶和華都很想擁抱他們一下,然而山溝裏的槍聲依然在頑強的響著,使得他們放棄了這個舉動。快速撤退才是最重要的,山溝裏的弟兄之所以留下來,不就是為了大家能夠活著麼,如果衝不出去,那一切將毫無意義,一揮手大家上路了。
忘卻了,還有弟兄在死亡線上掙紮,迫使著自己忘卻他們。大家快速的跑了起來。
身後的槍聲更加的劇烈,更加的頑強。然而,弟兄們的頭埋的更低了。華一跳一跛的跟在後麵,看著他們映照在藍天下閃閃發光的鋼盔,是那樣的鮮亮,是那麼的無奈,無不散發著仇恨的氣息。
天藍藍,藍藍的天。藍藍的天空下,一群如落水狗一樣的精英們在疲於奔命著,放棄了他們的戰友,放棄了不拋棄也不放棄的誓言,為了苟活於世,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做著所謂撤退的逃跑。他們的身後,有一個叫阮寶的士兵攙扶著他的戰友,他的兄弟華跳躍在恥辱的撤退路上,身後漸行漸弱的槍聲在不停的敲打著每一個士兵的心,撕扯著每一個士兵的肺。
哦!士兵,為什麼?
橋。那維係著生命的橋,曾經是那麼熟悉,那麼的平淡無奇,可以說就隻是一座隻有不足三米寬,幾根鋼索連接,上麵鋪了一些木板的簡易通道而已,連接著東西兩處,下麵便是三十多米高的懸崖,湍急的河水直貫而下,起初和阮寶兄妹兩個去那玩時華還有些怕不敢通過。走上去一搖一晃的,總讓人有種會斷掉的感覺。
弟兄們一路奔波,為了活著,丟棄了可以丟棄的一切,說句笑話,華連他換洗的褲衩都丟了,但他始終沒有丟棄教授的那顆子彈和阿土的護身符,還有從老家就帶出來的,也是唯一一件僅有的記念品,爺爺給的最後一個糖娃娃,盡管由於熱脹冷縮沒有了原來的樣子,但他始終帶在身上,那可是爺爺在出門前送給他的,也是爺爺當時有能力能送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看,他們這群人,還有誰會理他們呢?除了有生命在運動,好像也沒有別的東西能證明他們曾經是精英,他們曾經是士兵,身上的軍裝髒的連一點色都不帶了,甚至在他們下賤的軀體再也看不出軍人的氣息。
山脊上,一群如遊魂野鬼般的人們在以蟻式行進著,證明著他們是一群士兵的唯一證據,可能也就是他們頭上的鋼盔和身上的裝備,也許連那裝備都泥的連顏色都看不出來了。
華的腿傷隨著時間的延續好了許多,雖然還有些痛,但已經能夠獨立行走了。一路上,阮寶不離華左右,息心照顧著他。此刻,阮寶正在收拾著裝備,華靜靜的看著他,淡淡的笑了,可能是為了能有這樣一個弟兄而慶幸,也可能是為了大家經過這樣殘酷的戰鬥該死而不死有些感歎。看著這個生死與共的兄弟,華不由的想起了家鄉的夥伴,他們會這樣做嗎?強,那一起長大一起上學的哥們,平,他們這樣一起穿開襠褲的兄弟,他們會這樣做嗎?華這樣一次次的問自己,最後得到的答案隻是一個,不可能,也不能讓他們那樣做,如果真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了,就是對不起兄弟們,那不如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