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我們走的方向對嗎?”我完全不知道他要去哪,四周是黃沙片片,沒有民宅,沒有營地,他連GPS導航儀都不帶,就這樣昂首闊步地走著,天知道他會不會迷路啊。
“你不應該質疑一個原住民對沙漠的判斷力。”圖瓦克對我的懷疑很不滿意,但為了打消我的疑慮,他還是指了指天空,“沙漠的子民看星星就可以判斷方向。看到了北極星就找到正北方。如果是白天,就看太陽。”
我對天文真是一竅不通,看星星也隻是看個亮,左找右找也分不出哪顆是北極星。倒是小王子,這是來自遙遠星球的小人兒,指著天空興奮地告訴我,哪個是北極星,哪個是大熊座、小熊座。我“恩恩啊啊”地隨聲附和,但天知道,我真是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比起看星星,我還是對植物更有興趣。所以當我發現前麵不遠處有一叢巨大的紅柳時,就興奮地跑過去。雖然隻有月色的映照,但我還是能看出它淡淡的紫紅色。
“哇,好漂亮啊,你……”我還沒跑到跟前,話也沒有說完,突然一隻大手鉗住了我的胳膊。我扭過頭去,就看到了圖瓦克凶神惡煞地一張臉。他很生氣地說:“誰讓你到處亂跑的?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了,一定要聽我的指揮!”
看到他凶惡的樣子,我一下子就急了。我一向是吃軟不吃硬,最討厭別人跟我來橫的。我也毫不示弱地露出了“獠牙”:“我又沒跑出幾千裏地去,不就是看看紅柳嗎?凶什麼凶!放手,疼著呢!”
看到我掙紮,他才意識到把我胳膊抓得太緊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手,但還是擋在我前麵,不讓我過去。圖瓦克平靜了一下,說:“我對沙漠比你了解一萬倍,有什麼危險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有責任保護你們的安全。沙漠的晚上,各種毒蟲會出來活動,而那裏,”他指了指那叢紅柳,“在植物旁邊,毒蟲是最多的。你貿然跑過去,出了事情怎麼辦?有些毒蟲的毒液是致命的!”
我這才知道他是為了我好,理不直,氣也不壯了,眨著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好。
“雖然你們不是在沙漠腹地,但仍然有一些潛在的危險性。你們跟著我走,才能保證安全。”圖瓦克看我打蔫了,語氣也有所緩和。
終於,跟隨著圖瓦克的腳步,我們來到了一處開闊又安全的沙漠。此時,先前的不愉快早就忘在了腦後。我讓自己“啪”地倒落在黃沙上,全然不顧沙子濺得一頭一臉。
在散漫的黃沙上躺著仰望天空,當真有天為蓋,地為床的感覺。整個蒼穹晃似近在眼前,像一塊最上等的藍色絲綢,上麵鑲嵌著的,是星星做成的鑽石,閃爍著華美的光彩,但又低調不張揚。
白天的沙漠奇熱無比,太陽毫不留情地炙烤著這裏,滾滾的熱浪瘋狂肆虐,像個霸道的武士,要把這片土地據為己有。
而晚上的沙漠則迥然不同,完全變換了模樣,像個美麗的穆斯林少女,夜空是她寶藍色的紗麗,星星是她閃亮的眼睛,月亮是她懷抱的豎琴,而整片的黃沙,都是她華貴的地毯。她盤膝而坐,抱琴而歌,婉轉動聽的聲音飄蕩在廣袤的大地上。
仰望沙漠的星空,會忽然發現自己的渺小。無論你怎麼爭鬥,怎麼盤算,到頭來都隻是浩瀚星河中的一點。你失去的,得到的,在此刻都化作了灰煙,沒有人會在意,包括自己。
與圖瓦克的分別是在不舍的情緒中進行的,他露出了少有的笑容,竟有幾分羞澀。再見了,我的朋友,今後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會記得有一個看上去嚴肅得令人討厭的非洲男人,曾經真實地為我的生命承擔過責任。
盡管我害怕炎熱、幹燥,害怕毒蠍、甲蟲,但如果你問我究竟值不值得去一趟撒哈拉,我仍然會篤定地告訴你:值得!
行走在沙漠上,很多事情會出乎你的意料,但不親自走上一遭,會成為一種遺憾。不要讓我用一個詞或一句話來概括這片沙漠,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撒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