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郭沫若終於從香港秘密返回上海,與住在竇樂安路一棟弄堂小房子裏的安娜及子女會合。安娜他們是此前由孫炳文幫助從廣州輾轉到上海的。
以被通緝之身,郭沫若不能公開露麵,於是,他蟄居在家中,先把《浮士德》第一部的舊譯稿找出來,重新補譯、整理,用了十天時間。完稿後,即交創造社出版部,而《浮士德》的第二部,卻直到1947年才譯完。
在廣東大學任教和北伐期間,郭沫若幾乎沒有精力從事文學活動。一回上海,他立刻投入到創造社倡導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活動中,陸續撰寫了多篇文章,闡述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理論。為隱蔽起見,郭沫若用了一個新的筆名:麥克昂,取英文“maker”和“I”的音譯。
大革命中聚首在廣州的創造社作家們,這時又都聚集在了上海。
此時的創造社增加了許多新人,他們更年輕,也更富有激情,就像郭沫若、鬱達夫他們初出茅廬時一樣。郭沫若非常希望能加強創造社的活動,保持並且擴大它在青年中的影響,於是,他動員了北伐時一直同在總政治部一起工作的李民治、陽翰笙參加創造社,同時想到需要聯合魯迅一起戰鬥。郭沫若自己不能公開露麵,就由鄭伯奇、蔣光慈等去拜訪魯迅。魯迅在聽了鄭伯奇他們所提議的,聯合起來共同辦一個文學刊物,以推動新文學運動的想法以後,立即表示讚同,並且認為不需要另起爐灶,可以先恢複《創造周報》,作為共同的園地。
幾天後,上海《時事新報》刊登了《創造周報》複刊啟事,由魯迅領銜,郭沫若以麥克昂的筆名與成仿吾、鄭伯奇、蔣光慈等一同列名,作為複刊後《創造周報》的編輯委員。緊接著,《創造月刊》發表了《創造周報複活了》的文告。文告中熱烈地疾呼:“我們的文學革命已經告了一個段落,我們今天要根據新的理論,發揚新的精神,努力新的創作,建設新的批評——我們將在複活的《創造周報》開始新的簡冊。……親愛的朋友們喲,請聽,請聽,我們卷土重來的雄壯的鼙鼓!”
在上海從事文化工作,總隱身在家中不是個辦法,黨組織決定送郭沫若和他的家人一起到蘇聯去。那時中蘇外交關係已經破裂,郭沫若被安排乘蘇聯駐滬領事館撤退人員的最後一艘船去海參崴。然而,12月初,在預定出發的前幾天,郭沫若突患斑疹傷寒,高燒40度,病勢凶猛。由於處在蟄居狀態,不便去大醫院,安娜在朋友幫助下將他送進一家私人醫院住院治療。這家醫院是九州帝國大學醫學部一個校友石井勇開設的。
入院後的前兩周,郭沫若病情非常嚴重,一直昏迷不醒,不斷發出譫囈。在最嚴重的時候,醫師甚至關照安娜,可以準備後事了,但郭沫若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病情在兩星期後漸漸地好轉。
在醫院一住就是一個月,郭沫若從死亡的邊緣討回了性命,卻完全失掉了去蘇聯的機會。病愈後,郭沫若的聽覺因高燒進一步受損,耳朵聾得更厲害了。
從一場大病中死裏逃生,郭沫若有種複活了的感覺,而且這不僅是生理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養病期間,郭沫若靜下心來回顧了從日本回國後三年時間的生活經曆與思想變化,他毫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人生選擇。大革命雖然失敗了,但經曆了大革命血與火的洗禮,郭沫若卻感覺著一定會有新生的希望。這種感覺又一次化作詩興,不時地襲入他腦海中,躺在病床上的郭沫若,經曆著第三次“詩的爆發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