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時分,斜月沉沉,遠處的山巒之中彌漫著層層霧氣,蜀江氣勢磅礴,奔流而下。
遠離蜀州的郊外山村裏,本是祈求事事如意的端午佳節之日,卻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各個高頭大馬,好不威風。隻見為首之人眼露焦急之色,拿出畫像指揮屬下挨家挨戶逐一排查,掛在門口的艾草與菖蒲也紛紛掉落陷進泥裏,再也不似先前的芳香。
煙火村聲漸漸遠去,叢生草木散發著陣陣幽香。離村莊不遠的崎嶇山道之中,舒林心身著圓領窄袖袍衫,腰間束帶,下穿小口褲子,足穿半靿軟靴,儼然一副男人裝扮,在山間艱難前行。
忽聽得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想起半個月前父親特意來信叮囑近日家中恐有變故,萬不可輕信他人,待平安後自會來信告知,勿自珍重。
女子自收信便惶恐不安,隨即辭別師父,從山道而行以免暴露行蹤。眼看杳無人煙之處,竟有大批騎兵,讓女子本能地警鈴大作。
不由得摸了摸衣服裏側的書信,舒林心身盡量壓抑著內心的惶恐,她知道任何一絲慌亂都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她深吸一口氣,用書信的觸感提醒自己必須冷靜,必須堅韌。
沉寂一會,皺起秀眉,起身站直,往身側更為僻靜且不見小徑的山林深處走去。雖小道上滿是荊棘,前往蜀州難免多加時日,但為安全到達蜀州,也無他法。雖是人跡罕至,荊棘遍布,但細看那張牙舞爪的樹刺在快要碰到女子時卻悄悄收起了尖刺,好似不忍傷害她一般,待女子離開後又恢複了原來模樣。
舒林心身行於險徑,步履雖促,神色卻凝重。山風習習,吹動著她衣襟,仿若知曉她心事的老樹,也曲枝低葉,為她開出一條幽徑。
雖山路偶有坎坷不平,心急之時難免磕碰到腿腳,但因天生體質特異,頗受大自然親近,在山道行走較常人更為輕鬆。
暗夜之中,她熟練地躲避著突出的石塊和扭曲的樹根,每一個靈活的跳躍都是經過計算的,她的身影在斑駁的月光下閃爍,如同一隻輕盈的鹿。
女子單薄的身軀走得異常堅定,慢慢隱沒在森林深處,與這霧氣沉沉的山霧融為一體,再難尋蹤跡。
深深淺淺不知走了多久,待確定身後無異常之人後,便轉而繼續朝著蜀洲城內方向而去,臨近蜀州城內不過幾裏,便見村口顯眼處設有一亭以供過往的行人歇腳住宿。
因來往之人天南地北,舒林心早年隨師傅外出遊學時,總會在亭內歇腳時順道探聽各路消息。
此時天色尚早,長亭內的行人還不多,湊在一塊正在討論著近日各地發生的大事。
眾人見新人進來,立馬收了聲,不約而同轉頭望向來人。
隻見來人雖臉上略有髒汙,衣裳也是普通料子,但冰清玉潤,皎如秋月,令人一見便覺通身不俗,尤其是一雙眼睛,猶如千斛明珠,輕輕一瞥便覺清雅無雙。眾人不由得暗自歎道,好一個朗朗明月無雙的少年郎。
舒林心巡視一周,找了個既靠近門邊,又能將眾人神色收入眼底的極佳之處坐下。
稍停歇片刻,眾人見毫無異常,便心癢難耐地你一句我一句地繼續著先前的話題侃侃而談。
舒林心不露聲色,看似對一切毫不在意,實則密切關注著眾人所談之事。
行走在外,難免遇到一些非常之事,自是說得越發熱鬧,起勁之處,唾沫橫飛,好似自己就是那故事中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