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路旁的風景換過一場又一場,路被修過一遍又一遍。
真好,身旁的人卻沒有更換過,他還是他,莫微涼。
走入白氏後,以往每個職工見到她都會恭敬的一笑,心照不宣的認定了她是白氏未來的少奶奶。隻是,今天每個人的笑容背後,仿佛帶著更意味深長的探索。
暗曉傲然的抬高下巴,踩著穩定的步伐走進總經理室。
剛要伸手推門時,門自動打開。她和一位身著藍色套裝的女孩幾秒,女孩優雅的退後幾步為她讓路,而溫婉的笑容下卻有著難以掩飾的慌張。
“謝謝。”暗曉經過女孩身旁時,停下腳步淡淡的說道。
女孩握著門的把手,久久沒有回神。溫柔的目光變得呆滯,笑容僵在了嘴角。
助理的辦公桌就在總經理辦公室的外邊,葉脈仿佛在電腦桌旁認真的工作,餘光卻瞟向女孩僵立的背影。
聽到葉脈的清咳聲,女孩回過神。來不及整理紛亂的情緒,便已匆匆離開。
“昨天晚上陪楚瓷逛夜市好累,她明明對夜市的東西毫無興趣,卻不肯離開,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女孩,對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這麼執著。”暗曉坐到微涼的對麵,趴在辦公桌上,頭枕著胳膊,“昨天‘莫氏’的周年宴會舉辦的怎樣?”
微涼仍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漫不經心的答道:“能對宴會抱有幻想嗎?不過是虛偽的那套。”
“可是,這些虛偽的糖衣如果不存在,那才可怕,什麼妖魔鬼怪都現出了原形。”暗曉隨手拿起一本印著“機密”的資料,像是看雜誌般心不在焉的掃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微涼皺皺眉頭放下手中的筆,認真的望著暗曉:“怎麼會這樣想?”
他喜歡她的聰穎,卻更希望她笨笨的。他希望,她隻是住在自己的象牙塔中,做個任性、嬌縱、高傲的公主,不必理會社會上被美化的醜惡,過最單純的日子。
暗曉拿起資料,掩住自己的臉,“隻是覺得,有時候人類好醜。”
她去逛夜市的時候,聽到了太多的東西。她知道關於她的緋聞很火爆,卻不知道已經成為了眾人茶前飯後必備的笑料。也許,人們料想不到孤高的蘇大小姐會逛“平民”夜市,所以每個談論的時候都那麼肆意,那麼張狂。仿佛,蘇暗曉隻是一尊塑像,沒有靈魂、沒有疼痛,可以任人任意的辱罵和嘲諷。
她一直活在眾人的簇擁之下,習慣了別人的寵溺和敬仰,看過各種臉孔,真誠的、客套的、恭維的、貪婪的、勢力的……
她以為她看到的是世界的全貌,卻不知即使看透了旁人的偽裝,卻仍看不懂人心的險惡。
她一直被保護的太好……
微涼扯開資料,力氣拿捏的正好,塑料板的邊緣雖淩厲卻未傷害到她分毫。他伸出雙手,捧起她的臉頰,任她低頭將委屈的表情埋入他的手中,“暗曉,你覺得幸福是什麼?”
“當然是你。”暗曉猛的抬起頭,黑白相間的眼睛略帶微微的嬌嗔。
他應該明白的……
“我就在你的身邊,一直都在。”微涼眼眸中的深情仿若被打開,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卷集著無數的溫柔。
暗曉點點頭,再點點頭,“嗯。我懂了……”
她的幸福是什麼?她的幸福是莫微涼,然而她的幸福一直都存在,那麼她又憂傷什麼?委屈什麼?
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那些蜚短流長的話,她何必計較?因為,她的幸福一直都存在啊……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圈,她也隻是別人圈中的局外人,她在那些人眼中也許是光豔的、也許是殘缺的,卻也是無關緊要的。他們不在乎她這位陌生人,而她也從未在乎過那群陌生人,那麼,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人性的崎嶇,社會的肮髒,如若她不在乎,那麼與她何幹?
“你啊,注定會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微涼捏捏暗曉的鼻子,語氣中不加掩飾的寵溺。
言外之意是,她注定會被他寵一輩子?
聽不懂的是傻瓜,她不是。
“偶爾會被一時的情緒蒙蔽心智了嘛。本來過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委屈已經消磨完了。可是,看到你就有勾出了我的情緒。”暗曉握住把她的臉當橡皮泥捏的手,不滿的抱怨。
隻有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才是最真實的自己吧?可以對著鏡子中的自己佯裝堅強,麵對他卻所有的偽裝都會全線崩毀,最後袒露的那一麵是自己連都難以探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