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除了前線的戰事,平家沒有其它事,很平安。沈妍給平慕軒寫了幾封信,讓他繼續撰寫文章,把金州百姓抵抗外侮的義舉都寫進去。這些文章發不去,不但對金州戰事有利,還能讓平慕軒揚名,鞏固在武烈侯府的地位。

她又給遠在京城的金財神和金家的家主各寫了一封信,主要彙報濟真堂的經營情況。又順便問濟真堂能不能行善事,救助流離失所的難民。若金家同意她的請求,她賣禦米膏和洋麻旱煙賺來的銀子也就能洗白了。

項懷安派人捎來口信,請沈妍立即去府衙一趟,好象出了大事。沈妍找借口跟平氏說了一聲,就出去了。自上次那事之後,平氏對她去哪也不多問了。

“項伯伯,出什麼事了?”

“妍兒,你帶詔兒去永州找你娘,明天就起程,趕緊離開金州。”項懷安很疲憊,說話也有氣無力,這幾個月的戰爭已經令他心力憔悴了。

沈妍很吃驚,忙問:“項伯伯,那道關卡守不住了嗎?”

項懷安歎了一口氣,說:“沈將軍走的時候說那道關卡能守一個月,現在已經二十天過去了,還沒有援兵來。西魏又是強攻,又是想辦法破陣,老程也估計很快就守不住了。你娘不在金州,我也不能讓你和詔兒有危險,你帶詔兒走。”

“項伯伯,您呢?”

“我誓與金州共存亡,能保住你和詔兒,我對你娘的歉意也會少一些。”

“項伯伯別這麼說,戰事還沒到最後,勝敗還未分呢。”沈妍想安慰項懷安幾句,可又覺得那些話很無力,她歎氣問:“沈將軍有消息嗎?為什麼沒援兵來?”

“沈將軍還沒消息,派去尋他的人也沒消息傳回來,凶多吉少了。”項懷安坐下,重重歎息,說:“朝中有些事我不願意跟你說,可是……”

“項伯伯也說過我很聰明,不管什麼事,您說出來讓我聽聽,心裏不也輕鬆些嗎?”沈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令項懷安萌生了讓他們逃離的念頭。

項懷安猶豫片刻,說:“皇上命西南、西北兩大營援助隆州、金州等城池的聖旨已送到大營了,可這兩大營的統帥卻按兵不動,根本不想救援。”

“為什麼?他們要抗旨不遵嗎?”

“現在有人傳言說之所以會有兵禍戰亂,是因為皇上無德無能,隻要皇上退位,讓禦親王承襲大統,兵禍自解。”項懷安停頓片刻,又說:“西南西北兩大營的統帥都歸順了禦親王,兩省無兵,怎麼能打敗西魏、解除兵禍戰亂?”

沈妍輕歎冷笑,這不是明擺著嗎?禦親王要逼宮奪位,和西魏勾結,先對西南、西北兩省發起攻擊,兩省大營的兵馬再按兵不動,那肯定會兵禍連天。

無法打敗西魏,就歸結於當今皇上無能無德,他還怎麼駕馭天下臣民?謠言滿天飛,禦親王再略施手段,等待當今皇上的就隻有一條路了。

項懷安接著說:“我聽到一個隱秘消息,說禦親王已經西魏、楚國達成了共識,等他登基,就把西北省和西南省一半的領土劃給西魏,把西南省另一半的領土劃給楚國。以土地臣民交易,兩國都會動心,也會全力支持他。”

沈妍笑了笑,說:“項伯伯可以把這隱秘消息放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禦親王賣國土臣民的惡行,反正這種小道消息也沒人去追,再說也追不出來。”

“傳消息是小事,我擔心那道關卡,更擔心朝廷局勢。”

“項伯伯別擔心,事情沒到最後,說不定哪一天就能風回路轉。老程的皮癬已經治好了,還讓他去前線幫忙,陣法是他設了,說不定還能改進。”

項懷安點了點頭,“妍兒,你那次在信中提到的瘟疫是怎麼回事?”

之前,沈妍給項懷安寫過一封信,說屍體最容易傳染病毒,可能會引發瘟疫,讓他及早預防,妥善處理。項懷安按她的話去做了,濟真堂已研製出預防瘟疫的藥,還生產出一部分備用。現在還沒有瘟疫的苗頭,但不能掉以輕心。

“也沒事,是我擔心,秋天正是瘟疫多發的季節,小心提防就好。”

“千萬不能再有瘟疫,否則禦親王一派更有理由了,非天下大亂不可。”

沈妍想了想,問:“項伯伯,這些日子西魏的兵馬還進攻嗎?”

“已經有三四天沒動靜了,鬆城縣一兩萬百姓和幾千守軍都被他們殺了。”

“太凶殘了,一定讓他們血債血償。”

自飛狐營勇士從她手裏第一次買禦米膏到現在已經十幾天了,他們共交易過五次了。左占買走八百斤禦米膏至今也七八天了,他還沒有再買下一批的消息。

聽飛狐營的人透露,左占開辟了明暗兩條渠道,都在軍中。而飛狐營的人不敢跟他正麵衝突,隻能打擦邊球,主要是針對飛狐營細作和西魏貴族。

這幾天,西魏大軍停止攻擊,也沒動靜,其實沒動靜反而是最大的異動。照這樣下去,不出七八天,就可以反攻了,可沒有大軍後援,反攻也沒底氣。

沈妍主仆從府衙出來,又去了濟真堂。她把老程叫到一邊,把現在戰事和朝中情況以及那些“好藥”的作用告訴了老程。老程兩眼放光,聽到有關戰事的消息,老程會表現得很冷靜、很睿智,一點也不象個失憶且腦子有問題的人。

“我知道怎麼做,七天、七天。”老程很激動,兩手一個勁比劃。

“程叔,你打算怎麼做?跟我說說。”沈妍再增加八百個膽子,也不敢去戰場,可她對戰事很感興趣,人生隨時都是戰場,克敵之術也能相通。

“不能說,不能說。”老程在地上畫圖,又開始設計陣法。

“不說就算了,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就跟我直說,千萬別客氣。”

老程重重點頭,張口就說:“銀子、藥物、糧草全拿來了,快點,快……”

沈妍頓時滿臉黑線,老程還真不客氣,這些東西都是軍需,該跟她要嗎?如此瞧得起她,看來老程的腦子真是有毛病,還不是小毛病。

“程叔,你到府衙去找項大人,有什麼話直接跟他說,反正他也知道你……”

“就去,就去。”沒等沈妍反映過來,老程就不見了人影。

轉眼五六天過去,前線沒什麼動靜,聽說西魏又攻打了幾次,沒攻下來,就消停了。金州城的百姓也習慣了打打停停,不象剛聽說戰事那麼緊張了,生活也基本恢複了正常。除了四座城門仍不能隨便進出,其它也沒什麼異樣了。

金家家主派人給沈妍送來一封信,同意她以濟真堂之名救助難民。金家不另外送銀子過來,讓她先用濟真堂今年的利潤,如若不夠,金家再添補銀子。

濟真堂本來就經營不錯,這幾年利潤遞增,又加上有戰事,軍麵藥品的利潤也很高。沈妍大概核算了一下,從年初到現在,濟真堂十幾家分號盈利要有五六萬兩了。可對於難民來說,這五六萬兩銀子確實不多,隻能解燃眉之急。

聽項懷安說西魏、楚國都和禦親王達成了割地的交易,金家是楚國的皇親國戚,能拿出幾萬兩銀子也不錯了,這隻是金家的第二手準備而已。

這兩天,沈妍天天到濟真堂查對帳目,看看可拿出來用的銀子能不能多一點。

官府突然征兵的消息傳出來,凡十六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男子都要去前線。金州城又被愁雲慘霧籠罩起來,感慨歎息、哭哭啼啼聲響滿大街小巷。

濟真堂有十名夥計,四位大夫,還有幾個粗使仆從,都在這個年齡段。沈妍怕影響濟真堂趕製軍需藥物,跟差役說明情況,先意讓大夫、夥計各去一半。

沈妍看到她熟悉的侍衛正給新兵做登記,忙上前問:“為什麼突然要征兵?”

侍衛攤了攤手,說:“聽說禦親王為一己私利阻止西南、西北大營救援金州和隆州等地。項大人不想再僵持,反正也等不到援兵了,與其等死,還不如反攻。”

“太冒險了。”沈妍很擔心,讓新兵上戰場,不等於送羊入虎口嗎?

“我跟你說實話。”侍衛把沈妍帶到一邊,低聲說:“聽老程說你給西魏大軍馬製了一種‘好藥’,西魏好多人都在吃,他們吃了以後又跳又唱,很高興,就是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了。前幾天,老程帶幾名高手夜探西魏軍營,回來就跟項大人商量要反攻,但嚴令不能說這種藥的事,否則軍法處置。”

沈妍哭笑不得,她囑咐老程不要說出去,估計老程一見西魏大軍吸食禦米膏之後的模樣,光想反攻,早已把她的囑咐拋到腦後。她不敢承認給西魏兵馬製了“好藥”,怕以後有麻煩。但她又不敢否定,隻有宣稱西魏大軍已拿不動刀,這些新兵才不會太害怕,才有一鼓作氣、上陣拚一把的勇氣。

“唉!老程和項大人騙你們呢,根本沒有好藥,西魏兵馬拿不起刀是因為他們染上了瘟疫。反攻之前,項大人會讓所有將士喝藥,能防治這種瘟疫。”沈妍說是神秘兮兮,“這些事你還是少說,萬一擾亂軍心,項大人會治你的罪。”

“知道、知道,姑娘放心。”

沈妍剛走出幾步,就聽到這侍衛跟人說西魏大軍染上了瘟疫,沒力氣了,現在打他們就象打一隻狗。差役、老兵和新兵聽他這麼說,趕緊詢問原由。他們也不分辨消息的真假,隻知道西魏大軍現在沒力氣了,就群情激憤了。

第二天入夜,幾名將領帶幾萬守軍突圍,項懷安帶幾千新兵做後援,而老程則成了先鋒官。僅三天,就收複鬆城縣,救出了蘇師爺等人。在鬆城縣休整了幾天,又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把西魏的兵馬趕回到距離鬆城縣五十裏的隘口了。

與此同時,沐元澈帶援軍浩浩蕩蕩趕來,西南、西北兩省都發起了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