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兒,軒兒又來信了嗎?”
“不是前幾天來過一封嗎?他現在正努力讀書,要參加明年的秋闈,以後寫信就少了。娘不用擔心,我們要以他讀書為重,希望他能考中舉人。”
平氏想了想,問:“明年還要考舉人嗎?不是說前年就考過舉人了嗎?我聽說三年考一次,明年該考狀元,我一直盼他明年考中狀元呢,怎麼還是考舉人?”
“奶奶說得沒錯,少爺明年確實該考狀元了,姑娘一定記錯了。”不知是哪個團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又笑了笑,說:“姑娘對少爺的事也太不上心了。”
“姑娘和奶奶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雪梨高聲斥嗬。
那個團還想反駁,被平氏製止了,“妍兒,你是不是記錯了?”
沈妍淡淡一笑,不慍不惱,說:“我沒記錯,前年,軒兒是要考舉人,臨進場頭一天,卻生了一場大病,耽誤了考試,隻好延到明年再考。他怕娘擔心,從沒提過,還是上次來信提了幾句,說這次一定會小心。”
“怎麼會突然生病呢?”平氏又要哭。
“他說臨考前幾天,母親給他挑了兩個丫頭,說是要放到房裏伺候,秋霜和玲玉都被趕到了外院。結果,那兩個丫頭心術不正,把他伺候病了。侯爺和郡主知道此事,當下就把那個丫頭杖斃了,連母親也斥責了一頓。”
平氏歎了一口氣,吩咐道:“玉團,去傳話,讓黃精和白術起來。”又轉頭對沈妍說:“你的兩個丫頭今天犯了錯,我就做主罰了她。”
“犯了錯就該罰,娘不必記掛在心上。雪梨,你出去看看,給她們找些藥。”
沈妍深知平氏的性子,並不怪她聽信挑撥之言,處罰了她有丫頭。倒是平氏身邊的人,應該大清洗了,要不以後總生口舌是非就麻煩了。
“妍兒,這幾天你在難民窩棚裏都做什麼了?”
“給婦孺治病、治傷、煎藥,安慰她們,有時間也幫忙哄哄小孩子。”
“姑娘的弟弟在家,姑娘都不哄,反倒去幫那些難民去哄小孩子?”說話的人是翠團,“再說那些難民窩棚也不隻是婦孺,還有男子吧!要是傳出去……”
“翠團,不許亂說。”平氏臉色很不好。
沈妍好象聽不懂翠團的話外之音一樣,笑了笑,說:“難民窩棚裏當然有男子,受傷的將士,忙碌的軍醫,抬送受傷將士的民工,都是男子。”
翠團以為抓住了沈妍的把柄,忙說:“姑娘在難民窩棚裏呆了三天三夜,與這麼多男子相處,要是傳出去,人家會笑話武烈侯府,少爺和奶奶的臉……”
“誰會笑話?”沈妍眼底閃過狠厲,笑了笑,說:“我在難民窩棚裏碰到周同知和趙典正的夫人,還有十幾位官家夫人和小姐。那些夫人帶著婆子、媳婦幫將士清洗包紮傷口,小姐們就陪婦孺們說話,陪孩子們玩,寬慰她們。大難當前,是人都要出一份力,誰還會顧及男女之防?還會去笑話別人?西魏人在鬆城縣一天殺一千名百姓,現在鬆城縣和金州之間還有一道關卡,要是守不住,金州也會象鬆城一樣被屠城。那些官家夫人和小姐身份不高貴嗎?她們為什麼要出城幫忙?武烈侯府是皇親國戚,現在不出麵才會被人指責。”
“聽姑娘這麼說,奶奶是不是也要出城幫忙呀?”翠團還是很不服氣。
“不許胡說。”平氏很害怕,臉色欲加不好,不過現在是被嚇的。
“去不去明天就知道,官家夫人和小姐們都忙碌幾天了,我聽府衙的差役說明天該輪到金州城的鄉坤富戶了,好多百姓都自願去做民工了。”
平氏抓住沈妍的手,問:“不去不行嗎?能藏起來嗎?”
沈妍暗自冷笑,說:“我聽說衙役們要拿戶口簿子查人,要是藏起來,罪名也就大了,說不定要抓到前線做苦力,還不如官府一找人,就老老實實去呢。”
難民窩棚裏確實有幾位官家夫人幫忙,官家小姐們不可能出現,隻不過是沈妍信口一說。讓富戶鄉坤們不分男女到前線出一份力是沈妍的主意,估計白芷已把那封信送到府衙了。大戰當前,還有閑人無事生非,確實該狠狠教訓她們了。
項懷安和幾名官員在前線,府衙的事務交給周同知和趙典正打理。這兩人現在是無頭的蒼蠅,不知該做什麼,看到沈妍“高明”的主意,肯定會照辦。大道理明擺著,又有官府出麵,讓每一家都出錢出力,由不得任何人反駁。
“那怎麼辦?”平氏歎氣,“我不是不想去,我看到血就頭暈,非生病不可。”
“娘不必擔心,你去難民窩棚就陪婦孺們說話,堅持一天就行。我認識幾個差役,到時候就說您病了,讓您回來,實在不行咱們家就出些銀子。”
“對對對,拿一些銀兩、衣物、吃食去救助,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娘是善心人,上天一定會保佑您的。”沈妍歎了口氣,又說:“您能稱病回來,可咱們家的下人不能稱病,別到時候讓人笑話武烈侯府。這幾天,我帶白芷和黃芪在前線幫忙,那些人知道跟武烈侯府有關,到處稱讚,很快就傳開了。”
平氏鬆了口氣,說:“讓哪個下人去,你現在就分配,免得明天手忙腳亂。”
“知道了,娘。”
平家的下人都要去,玉團、翠團和劉婆子是不能再活著回來了。還有平氏身邊那幾個不安份的丫頭,也該給一個狠厲的教訓,讓她們從此都老實下來。
第二天一早,衙役就上門“請”人,說是要到前線出一份力。平家去了十幾個人,平氏第一天就回來了,沈妍呆了三四天才回來,有幾個人永遠回不來了。
項懷安認為此舉不錯,給周同知和趙典正記了一功,還說等戰事結束要上報朝廷嘉獎他們。二人更加賣力,他們自己的家人凡是能起立行走的都去了,其他官員家眷不得不去,金州城的百姓不管是不是自願,都無話可說。
就因為這項舉措,沈妍自由了,出城也不用再另編理由,誰也不敢再多嘴。
八千兩銀票拍到沈妍麵前,沈妍的心咯噔一下。她恨西魏人的凶殘屠殺,想讓毒癮在西魏國泛濫成災,或許能阻止這場戰爭殃及過廣。
可僅僅三天,那兩個飛狐營勇士就把二十斤禦米膏和洋麻旱煙全賣掉了。看他們陰沉的麵龐難掩興奮之色,就知道他們肯定吸了不少,也賺了不少。
沈妍心裏很矛盾,對錯全在一念之間,以惡製惡並不是高明的手斷。可麵對侵略和屠殺,她力量有限,想不出良策妙計,隻能連自己也一同拖下水了。
今晚來的人除了原來那兩個,又增加了兩張新麵孔,看他們的衣衫打扮,都應該是飛狐營的人。做細作壓力太大,又隨時麵臨沒命,販賣禦米膏和洋麻旱煙能讓他們賺到銀子,也能讓他們忘記壓力,隻怕他們從今往後會樂此不疲。
沈妍收起銀票,推了一輛獨輪車到庫房,找齊了他們要的東西,推出來分配給他們。現在製藥作坊人少活多,夥計們都很累,深更半夜,她也不會被發現。
“再賒給我們八千兩銀子的東西,三天後一並還你銀子。”
“不行,說好現銀現貨,決不拖欠,既然想做生意,就要遵守規則。”
幾個黑衣互看一眼,其中兩個撥出劍,一個用劍指向她的眉心,另一人把劍插在桌子上,又一次提出要賒欠。沒等沈妍說話,一陣勁風疾來,桌子上的劍飛向窗外,指向沈妍的劍也脫手而出,重重插到椅子上。
四個黑衣人都嚇一跳,他們是飛狐營的勇士,個個功夫不錯。可有人在外麵偷聽,他們沒發覺,劍脫手而來,也沒握住,可見這人功夫要比他們高得多。
“什麼人?”另外兩個撥出劍,質問沈妍。
“我的護衛。”沈妍輕飄飄,心裏很慶幸,今天讓老程來確實是英明的決定。
“可靠嗎?”
“比你們可靠,至少他懂規則,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得罪了。”四個黑衣人知道惹不起,也不想放棄賺錢的買賣,趕緊道歉。
沈妍冷哼一聲,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下不為例。”
“好,”四人互看一眼,其中一個說:“沈大掌事,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吧!”
“找個理由,晚一天給左統領那八百斤禦米膏。”
明天是她和左占的七日之約,左占要來收貨,貨已備好,怎麼能拖延呢?
沈妍一怔,忙問:“你們懷疑左統領也要做這種生意?”
“不是懷疑,是確定。”
“說說理由。”
從黑衣人口中,沈妍得知左占原來是西魏攝政王左天佑唯一的兒子,已被立為世子。聽說左天佑年近六旬,至今未娶,這個兒子的來路就成問題了。聽黑衣人的意思,左占和左天佑並不和氣,這裏麵彎彎道道似乎不少,他們也沒細說。
“我不能拖到第二天,隻能拖到晚上,你們好自為之。”
“多謝,告辭。”四個黑衣人拿起東西就翻窗離開了。
老程繃著臉進來,怒問:“你賣藥給西魏人?”
“程叔,你別急,聽我細說。”沈妍拉老程坐下,說:“我賣給他們的都是好藥,保證讓他們吃上三天就筋酥骨軟,吃上十天半月,就讓他們拿不起兵器,上不戰場。吃了我的藥,保證讓那些西魏人以後連殺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毒藥?”老程又驚又喜。
沈妍趕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說了一堆話,終於把老程糊弄住了。老程保證不告訴任何人,還說以後這些人要是敢欺負沈妍,他就把他們全捏死。
第二天上午,左占就親自帶人來取禦米膏,沈妍說還差最後一道程序,要等到天黑。他也沒說什麼,但責怪沈妍誤了他的事,讓沈妍送他一百袋洋麻旱煙做為補償。沈妍不願意,兩人討價還價,送了他九十袋,這件事才算完了。